“不是我救的,他們是死是活,和我有什麼關係。”雖然他的聲音還是微微帶著笑意,吐出來的字句卻冰冷到毫不留情。
沈竹晞聽得氣悶,念及這個人剛剛救了自己,卻又不好反駁,隻是低聲道:“那我的生死和你也沒有什麼關係啊?你既然救了我,怎麼不能順道救他們呢?”
“嗬。”身側的人突兀地笑出來,“你說得對。”
沈竹晞鬆了口氣,正要說話,忽然感覺到那人伸手緩緩按住他脖頸,他的手指冰涼,然而細細遊走卻依稀蘊含暖意,如同被捂熱的藍田玉,和陸棲淮殊不相同。
沈竹晞僵了一下,感覺到對方的手指停留在他側頸係起的絲縷上,沒有再動。這幾根思縷聯係著他全身,隻是手指懸停在上麵,就覺得有酥麻的感覺,如電光襲遍全身。
他不願意失禮地貿然推開對方,隻是靜靜等候對方移開手。
然而,下一刻,卻有鋒利的觸感從頸間掠過,那人指尖一寸光寒出鞘,映照飛雪生輝:“你說得對,你的生死確實和我沒什麼關係——不如,我現在殺了你。”
這人居然如此喜怒無常,不將旁人的生命放在心上。沈竹晞眉頭緊蹙,想也不想地向後退了一步,任憑利刃在頸間劃開一道傷痕,他手腕下沉、手指揚起,袖中短刀一瞬掠出,與對方長劍錚然相擊。
那人似是沒料到他忽然的動作,輕啊一聲,手中劍錚然被打落在地。
他瞬間抬手變招雙手掐訣,指尖綻放出淡淡光華。一擊不得後,他連綿後退,靈力激蕩而出,與沈竹晞無聲對峙。
這個人並不會武學,卻是一位術法高手!
那人忽然手一頓,手指虛虛地勾勒出一個弧度,詭異的拉扯力將刀刃拉向一旁。沈竹晞收束不及,朝雪挽起漫天飛雪,對著他麵具直劈而下!
最後關頭,沈竹晞屈指壓住刀刃,錚,刀刃長鳴,對方臉上的麵具一瞬間轟然炸開,然而麵具後的臉容卻毫發無損。
沈竹晞鬆了口氣,抬頭看去,卻怔在那裏——
這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有一種素淡的美,也許是長久在麵具後不見天日的原因,他臉色分外蒼白,血色淡淡,連雙眉都像煙雲一樣柔軟朦朧。他戴著露垂珠簾的額帶,垂下來的幾顆淡藍色透明的珠子,映得他整個人愈發飄渺。
他明明沒有見過的,怎麼感覺很熟悉呢?
然而,隻是沈竹晞一愣神的功夫,那人忽然反手一揚,啪地倒轉劍柄,重重地擊在他肩上。
這一擊很重,沈竹晞一顫,卻忘記了自己落腳的地方已經是雪山邊緣,那人伸手又重重一推,他隻來得及最後護住後腦,就從削平了的雪峰一側直滾推落。
巨大的衝擊中,滿目都是看不到頭的白茫茫雪光,刺得他閉上了眼,然而奇異的是,那個人最後的怪異眼神卻在閉眼之後,依然深深地印入腦海裏。
沈竹晞悚然一驚,那顯然不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他的眼瞳裏有深不見底的東西,居然如海浪層疊翻湧,紛至遝來。其間無數種情緒夾雜不一,沈竹晞能辨別出的,一種是慶幸,一種卻是難以抑製的哀慟。
——這個人從前一定認識他的,他們之間,有過怎樣的過去?
沈竹晞抱著膝,指尖在磕磕碰碰中被冰淩紮滿了血,他嚐試著揮手掐訣——這是前幾日剛從陸棲淮那裏學來的禦風法訣,隻是,不知道是他忙亂中記錯了,還是風雪太大,在長長的墜落中,一直到底,法訣都沒能凝聚起來。
沈竹晞在半空中,忽而聽見激越的笛聲鏗鏘傳來,那一瞬,居然如九天霹靂,悚然令人驚動。
是陸棲淮!
他要做什麼?是遇見敵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