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子!我看你能跑到哪裏去!”狠厲而粗獷的聲音驚破未晞的晨露,一陣兵刃破空的聲音,突兀的外來客闖入了山間。
有血腥氣!林望安心一緊,將手裏的東西埋在樹下,悄無聲息地提劍走去。
他往前走,聽到汙言穢語的咒罵之聲愈發強烈,夾雜著最前麵腳步跌跌撞撞奔逃的聲音,眉頭緊蹙——他聽出來了,居然是一群人在追捕一個少年!
所有的人聲忽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潺潺山溪流動的聲音。
林望安將手按在前方滴翠的高竹上,不知那裏發生了什麼,正要撥開擋眼睛的幾根竹看個清楚,忽然,奔跑帶起的疾風如利刃滑過臉頰,一道身影踉踉蹌蹌地竄上來,猛地將他連帶撲倒在地。
駭人的血腥味從口鼻灌入,這人重重地壓著自己,林望安隱約感覺到他腹部黏膩的傷口處正不斷往外淌血。他抬頭看去,大驚失色——少年滿臉血汙,說不清有多少道傷痕,眼睛卻是熠熠發亮的,灼灼地盯著他,似乎是在說著無聲的期盼。
——你救救我好嗎?他的眼瞳如是說。
林望安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暗暗握緊手中的渡生,一邊抬手示意他從自己身上爬起來。少年手撐著地,勉強想要站起,卻雙腿一軟,重重地跌落在旁邊的泥地裏,似乎是泥土滲進了傷口中,他按著腹部,低低地呻吟叫喚起來。
少年已經是強弩之末,然而他一坐起,手指就緊緊地扣著長劍,警惕地看著竹子那頭的方向,整個人如繃緊到極致的弓弦,仿佛隨時都會斷裂開。
從八方圍聚過來的總共有十三人,沉重而斷續的腳步聲,顯然他們也受了傷。林望安清嘯一聲,拔劍而起,白衣獵獵,盤旋著從高竹上掠過,輕飄飄落在一人的肩頭,重重一踢他後頸。瞬時間,他如翻卷的雪鶴急速掠過,手起劍落,幹淨利落地挑斷了那一群人的筋脈,將他們圍聚到一起。
“走吧。”林望安拭幹淨劍刃上的血,青蔥手指映著綽綽劍光,挑眉道,“我放你們走,你們快走,以免我後悔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一群戰敗的人麵如死灰,篩糠著匍匐在地,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忽然劇烈抬手,往自己天靈蓋上一拍!
在四濺的鮮血中,林望安滿目駭然地看著這慘烈的場景。雖然已被他斷了筋脈,這些懷了必死之心的人,居然還是猛地震碎了心肺。
“他們沒有殺死我,若是回去,會受到必死更可怕的處罰。”少年提劍扶著竹子走出來,眼瞳中充滿激蕩悲哀的情緒,不像是一個少年該有的樣子。
林望安看出來他滿臉饑色倦容,從樹後麵翻出吃食塞到他手裏,忽然微微蹙眉:“你這麼髒,不去洗一下嗎?”
少年依言跳到山澗裏洗濯,泠泠的泉水觸碰到新傷,他一麵洗,一麵嘶嘶地叫喚。林望安在岸上慢條斯理地吃著糕點,隨手翻出一件長袍擲給他。
“你洗好了,來吃點東西吧!”林望安伸手取了盒子裏最後一塊糕點攥在手上,一邊抬頭看他,“這個梅萼糕不錯。”
少年洗淨之後,眉眼明快,鋒利如刀,披著濕水的繡金,顰笑間掩不住的風流氣,顯然是富貴人家的小公子。林望安看著他玉雕似的臉容上布滿細密的刀傷,心中忽然微微一慟,歎氣道:“那些來追你的人武學遠遠不如你,你怎麼差點被他們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