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天的雨,第二日雨卻是停了,就像是大哭過一場的孩子,第二日陰霾不見,楚歌的思緒已然完全渙散,便連前幾日還活泛的眼珠子也不活絡了。斷斷續續的說著蕭覃和玄懿都聽不懂的胡話,蕭覃已是兩夜未睡,臉色很是憔悴。粱章王妃因為簫古的命令卻是也不敢再多說,心中對這個葛楚已是恨透了。
剛過晌午,與屋外的豔陽天色迥然不同,院子裏的氣氛沉悶異常,院裏的大夫們均是撩著胡須皺著眉,麵色比昨日的天色還要黑。昨日還能說些話商量著,今日已是什麼意見也給不出了。楚歌已是油盡燈枯的跡象,大夫們心知肚明,麵麵相覷誰也不敢開口,是啊,誰敢開口,活了一輩子了,不就活了點名聲麼,都是大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生死什麼的多少也能看淡些。可是即便看淡生死,誰也不願意臨了落了個連風寒都治不好的名聲啊。
蕭覃正與大夫們研究這信討論出來的藥房,便聽見仆從來報:“小王爺,葛公子,葛公子回來了,正朝這邊趕呢。”
“真的麼?”蕭覃與玄懿同時起身喚道;“自然是真的。”眾人朝院門口望去,隻見進門的公子身上裹著一件玄黑色的大氅,與京中公子們不同,這公子的頭發寬鬆隨意的用一根緞帶紮在腰間,手中還提了一個錦盒,輕鬆愜意的朝這邊走來,這公子恣意風流之姿,在哪裏都能吸引住別人的目光。
細長邪魅的丹鳳眼微微眯了眯,皺起英挺的眉毛,不滿道:“怎的聚了這麼多人?我這個人是最不喜熱鬧的。你這死丫頭又玩什麼把戲。讓他們通通都滾。”
蕭覃揮退眾人,上前一步,向安懷遠道:“安兄,實不相瞞,楚歌她…”
安懷遠道:“她如何?”
玄懿道:“這…公子你還是去瞧瞧吧。”
察覺到不對,安懷遠放下錦盒,快步走到床邊,隻見楚歌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嘴裏還說著胡話,安懷遠忙將手指按在楚歌脈上,道:“不就是風寒麼?死丫頭你說什麼胡話,趕緊起來瞧瞧本公子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
蕭覃上前一步,道:“安公子你且用內力試試脈象。”
安懷遠訝異,往脈上緩緩輸內力,許久驚訝道:“她的心脈怎的損得如此厲害?有高手潛入你這粱章王府行凶?是誰?”
蕭覃道:“這…實在是毫無頭緒,應當不是被武功所傷,奇就奇在她的脈象,隻是風寒體虛的脈象,可是心脈損得如此厲害,我也一籌莫展。”
安懷遠垂眸,沉聲道:“我不過才走了七日?她便變成這副形容?蕭覃。這便是你與我說的照顧?”話畢已是舉起右手,掌風朝著蕭覃而去。雲慕師弟死前與自己說要照顧好妻兒,洛兒有家中一群人照看著他才放心的來著北朝,如今雲慕的心頭愛已是這般油盡燈枯之象。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自己要如何向雲家交代。如何向雲洛說的出口。十幾年來一直講楚歌視作親生妹妹,自己不過走了短短七日。若不是提前三日回來。不敢預想將是什麼樣的光景。
蕭覃垂眸,沒有閃躲,安懷遠在蕭覃鼻尖三寸之處收起掌。這個人的眉眼,這個人的沉著冷靜,與雲慕一般無二,想起雲慕,安懷遠平了平心緒,收回掌,道:“是我急了。你照看好她,我的友人送我道城中許是還未走遠,我去追他。”話畢已是足尖一點,猶如一股微風一般不見了蹤影。玄懿在身後,心中不由感歎安懷遠的輕功之高。世上恐怕是無幾個人比得過。
安懷遠走後蕭覃坐在桌上閉著眼始終不發一言,屋子內外寂靜一片,隻有楚歌時不時冒出的話語,像是對水中投入石子一般一圈圈打破沉寂。隨後化開無影。日頭漸漸高起來,蕭覃始終一動不動。
唰。
似是風吹起樹葉掠過的聲音,蕭覃這才睜開眼,安懷遠已將人帶回來了,站在安懷遠身旁的男子身上穿一件青色的長袍,比安懷遠微微高一些,整個人看上去有一種剛毅強勁的感覺。清新俊逸,雖不如安懷遠長得好看,卻也玉樹臨風,氣宇不凡。麵色上沒有什麼表情,與蕭覃淡然冷漠不同,這人是一種剛勁有力,給人一種沉穩踏實之感。略奇的是這男子的眸色,有些淡淡的灰色。
安懷遠道:“阿徹,你快去瞧瞧,我妹子她怎麼會如此?”
被喚作阿徹的男子嗯了一聲,幾步上前便執起了楚歌的手搭上了脈。男子的嗓音與他給人的感覺一般誠樸敦厚,帶著深沉性感的鼻音,一個嗯字已是讓這個叫做阿徹的男人陽剛之氣盡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