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的銀門大學(1 / 3)

望著窗外獵獵飛塵,黃土灰色的天空,我伸出手,茫茫然不見五指。行人欲斷魂般的匆匆走過,臉上包裹著圍巾,全身武裝毫不遲疑地向遠方走去。

“哎,華北大霧霾!”我歎氣說道。

“爸爸,這場景跟星際穿越裏麵的場景一樣誒。”兒子昂著頭,露出明晃晃的眼眸說道。

銀門大學早已被席卷在土黃之中,所有的樓宇大廈蒙上了一層若有若無的麵紗。這讓我不禁感歎,想幾天前那樣美麗的雪景還會不會到來。其實我最不願意的就是描寫身邊的景色,因為早已司空見慣,很難再有深刻的體會。但是,此時我望著窗外,還是毅然提起了筆,讓自己回到大學紛飛的校園之中,因為我怕我會忘卻,正如這漫天的霧霾,任憑誰一紮身進去,也會迷失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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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門大學占地麵積不大,一直被同學們自嘲為“彈丸之地,寸土之國”。除了默默地背負這個評價之外,大家一致認為“銀門大學無美景”。的確,僅有的六座教學樓,有四座就是老樓,同學們吐槽這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建造的。而坐落在學校中部的宿舍樓群,有十五座宿舍樓,其中有三座宿舍樓因為設備過於老化被同學成為“將軍塚”,“公主墳”,“沙僧廟”。站在全校最高的銀門科技大廈的頂層俯瞰,隱隱可以看到三座學生食堂和圖書館。值得一提的是圖書館藏書太少,被大家戲稱為“閱覽室”。

看來銀門大學實在沒有什麼值得吹噓的景致。到底是被稱為“小鬆林”的兩排高高聳立的白楊還是被稱為“秘密花園”的稀稀疏疏的幾顆綠竹?到底是所謂的象征著光華荏苒的隻有巴掌大小的“時光廣場”還是被稱為“雲夕湖”的小小水潭?到底是刻著“不斷更新奮鬥不息”的紀念石碑還是掛著“九八屆文學院畢業生為母校植”的幾顆小樹林?同學們說:銀門大學全無亮點。

想我在銀門大學學習生活長達幾十年,也差點被他蒙蔽。我還記得有次上課,有同學向我請假說自己的父母來了,我說:那你快去學校門口去接他們吧,不然迷路了怎麼辦?大家哄堂大笑。我這才意識到我的銀門大學最大的好處就是不會讓人迷路。

我曆來提倡“三走”,走出宿舍,走出教學樓,走出實驗室。對於我的提議,同學們反駁聲音很盛:老師你的意思就是說在校園裏活動唄,努力發現那些被遺落的美。那我們還不如提倡一走--直接走出校園。

為了發掘久居於此不曾發現的美,為了讓那些不經意的美好重見天日,我決定來一場“銀門大學自我巡遊”,一如很多年前當我初來乍到此地之時的行動,不過今非昔比,那次我是帶著希望而來,帶著失望而去的;這次我會滿載愉悅而歸。

闊步走去,便見一樹,滿樹金黃,在瑟瑟的北風中金葉不斷地凋零,好似枯葉對於大樹最後的訣別,即使零落成泥,也要笑對枯風。大地張開了臂膀,無私地把零落的枝葉納入自己的懷抱。周圍的其他樹,都還青青鬱鬱,唯有此樹用特性獨立的凋零彰顯自我遺世而獨立的個性。黃色不斷地侵蝕著周圍的土壤,向著遠方蔓延。湛藍的天空下,這棵奔放張揚的黃色被周圍的一片綠意包圍,但卻絲毫不輸氣勢。幾個孩子跑到樹下狠狠地搖動樹幹,樹葉莎莎作響,終於落下幾片來,孩子們嗬嗬著撿起黃得絢爛的樹葉拔腿就跑,而老樹隻是在秋風的捉弄下發出嘶嘶的笑聲為孩子的調皮感到欣慰。

我站在這棵與周圍格格不入的老樹麵前,一時驚詫地失去了言辭。它是那般的黃,純淨、唯美、神聖,在她的身影下就是天堂,一個超脫了塵世的伊甸園。仿佛這片黃色掙脫了俗世的枷鎖,嘲笑凡塵的虛偽,鄙夷生活的淺薄,奚落現實的敷衍。這裏,似乎自我與靈魂重新建立了聯係,暫時屏蔽了那些喧擾作聲的吆喝,驅散了那些揮之不去的流言,淨化了那些爾虞我詐的欺騙。我似乎看到了自己的靈魂一般;我始終堅信任何人的內心必然存在一處一塵不染的精神聖地,那麼這棵樹無疑就是我肮髒的靈魂下唯一純淨的鏡像,美得難以名狀,美得不可褻瀆,美得振聾發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