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月鴦一驚,想說什麼,見蘇寶從房間裏走出來又閉了口。

她兩手端著一個印著精致花紋的小盤子,上麵分別堆著一粉一黃的方塊糕點。

“黃色的是鳳梨酥,粉色的是桃花糕,采用的是雨後清晨竹子上的雨露和花開時節的第一批花的花蜜製成,甜而不膩,口味清淡卻能令人回味,二位可嚐嚐評價下本店糕點的味道如何。”蘇寶將盤子放在桌子上微笑道。

“嗯。”月鴦笑笑應著,拿了一塊桃花糕就往嘴裏塞。

剛入口,隻覺一縷花香由味蕾直衝鼻尖,又從鼻尖直入腦海,沒有一絲跟蜂蜜一樣發膩般的甜,而是像在飲一杯桃花泡製的水,卻又比那杯水要甘甜許多,入口即化,桃花的清香在口中回蕩,即便咽下,香味仍留於口中,滿口生香。

“好吃!”月鴦說著又拿了一塊遞給六耳“你要麼?”

六耳搖了搖頭。

“哎呀,帶什麼麵紗!不就是隻猴子麼?”月鴦一手撐著桌子另一隻手伸了過去扯下了他的麵紗。

蘇寶見狀,如水眸中猛然閃過一絲驚慌,卻沒有任何動靜。

“你別怕,他是我養的寵物,我從小就喜歡養這些東西。”月鴦衝她笑笑道“這猴子也是被我養成精了,還會學人說話。”

蘇寶幹咳幾聲“二位慢慢吃,有事盡管招呼。”

說著,她小步走向房裏,越近步子就越急越快,再然後便聽到屋子裏傳來一聲驚叫。

“你看!嚇到人了吧?!”六耳抱怨道。

“誰叫你長得醜?”月鴦瞪了他一眼道。

“我長得醜?”六耳哭笑不得道“那為什麼以前還說我可愛?”

“什麼時候的事情?”

“上輩子。”

“哎呀你煩不煩?上輩子上輩子!上輩子的事情我怎麼會知道?”月鴦不耐煩地又拿起一塊塞到嘴裏,隨即端起茶壺倒了杯茶。

“好香的茶!”月鴦讚許道,卻又疑惑起來“這是珠蘭花?花茶為什麼要用紫砂壺泡?”

“我都說了要用瓷器,他非要用紫砂,說紫砂看起來比較夠麵子。”一旁給別桌倒茶的跑堂斜視著他道。

“噗哈哈哈!”月鴦放下茶杯捂著肚子大笑道“哈哈哈哈!這更丟人哈哈哈!”

六耳擰眉惱道“我又不懂!”

“不懂你還不聽別人的?”月鴦笑意不減。

“哎呀是啦是啦!”六耳低了低頭“就你們懂!我不懂!”

月鴦抿了抿唇,緩了會兒又道“我爺爺喜歡喝茶,爺爺教我的。”

“切。”六耳瞥向一旁吹著口哨。

“你吹得什麼?好熟悉。”月鴦怔住問。

“啊?這是你的曲子,勾魂曲。”

“我上輩子?”

“你上輩子是狐狸精。”六耳隨口道。

“你才是狐狸精!你全家都是狐狸精!”月鴦瞪著他道。

六耳搖搖頭“你上輩子是隻狐狸,修煉成精,九尾狐妖,明白麼?”

“不明白,也沒興趣聽。”月鴦努努嘴將剩下的糕點全吃光了,又拿起茶杯小酌一口道“對不起,我沒工夫聽你在這裏胡說八道,要是沒事,我就走了。”

“誒!”六耳朝她伸了伸手,卻沒有去追。

“客官可要結賬?”跑堂的過來笑道。

六耳瞥了一眼他腰間的香囊“你叫峰?”

跑堂的笑笑“我叫阿峰,是這裏的老板。”

“老板還要做跑堂?”六耳挑眉問,怪不得這茶樓要叫‘寶峰’閣,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夫妻麼?

“蘇寶做點心好吃,我泡的茶最好,請別人我不放心。”

“你們還真是心細。”六耳喏喏道。

“嘿嘿,對客人就是要用心不是麼?”

“做人如果跟開店一樣就好了,畢竟有些事,用心也徒勞無功。”

“客官你錯了,開店跟做人是一樣的,用心不代表用對方法,我們開店,主要還是看客人想要什麼,有的客人口味不同,點心也要不一樣的做法。”

“說得好像有點道理……”六耳沉思道“哎,罷了罷了,結賬吧。”

“好嘞。”阿峰盯著空盤子看了許久,尷尬又問“客官點的是哪幾樣點心?”

“沒。”六耳笑了笑,身子往後一靠搖著椅子道

“我們舔盤子而已。”

“啊?!”

月府。

月鴦剛剛進門,就見家丁圍成一團。

“怎麼了?”

一個丫鬟紅著眼道“老爺不知看見了什麼,嚇得從椅子上摔下來了,大夫說……”

“你說什麼?!”月鴦驚問“爺爺呢?”

“在屋裏。”

月鴦奔向月孺的房間,她推開門,那股熟悉的味道在這一刻令她有些想哭。

“爺爺!”月鴦跑過去跪在地上握起他的手。

月孺麵色慘白,喚了聲“鴛兒。”

那似是最後一口氣,緩緩,閉了眼。

“爺爺!!”

幾日後。

“月鴦!別這樣!”六耳拉著月鴦。

“滾!”月鴦紅著眼睛用力一推,猛灌一口酒,轉頭又向其他人笑道“來來來,繼續!”

“大!大!”

“小!”月鴦盯著那三顆在桌子上旋轉的骰子兩眼泛光。

“一三三!小!”

“哈哈哈哈!”月鴦大笑。

“月鴦!”六耳怒道“我不反對你在這玩!你好歹吃點東西!你現在是人!老喝酒你會撐不住的!”

“人?”月鴦扭頭看他“是!是沒有妖精能活!不能長壽還不能決定早死麼?!”

“你說的什麼話!你這般墮落你對得起你爺爺麼?!”六耳吼道。

“你怎麼知道我爺爺的事情?”月鴦眯起眼睛看著六耳“還有,你來這裏碰到我不是偶然吧?”

“我知道這些沒什麼。”六耳的聲音比之前弱了幾分。

“你監視我?”月鴦瞪眼問道,又回想起那天大夫說的話……

“老爺摔一跤倒是無礙,隻是一直滿口胡話,又未曾發現有發燒跡象,我看不出什麼端倪,說句迷信的話,老爺死得蹊蹺,似是邪靈作怪。”大夫低沉語氣。

“怎麼會中邪?府內不是有鎮妖符麼……”

“妖物進不來,若是小鬼纏身,就不一定了。”

六耳不語,隻是低頭看她。

“我現在不想見你,你從哪來就滾哪去!”

“我怕你尋短見。”

月鴦一愣,白了他一眼又轉過身去笑道“不管他,來!繼續!”

“公子,你還是回去吧!”對麵的男人無奈道“你若是真的倒在這了,我們也賠不起啊!”

月鴦聽此,搖搖晃晃地繞著桌子走了過去,一把拎起那人的衣領怒道“我不要你們賠!”

說罷,揚手往桌上丟了一大袋銀子“我要是死在這了!這些錢全歸你們!”

“夠了!”六耳怒道,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他的身上,六耳走向月鴦,嚴肅的臉緩緩變得無奈起來,他輕輕抱住月鴦,笑道

“你別鬧了,我走了。”

月鴦先是一陣疑惑,隨即又冷冷道“你早該走了。”

六耳鬆了手,苦笑著道“我以為,他不在,我就能重新擁有你了,現在看來,隻有他能讓你清醒過來。”

“不要再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

六耳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微笑著離開了。

月鴦頓時覺得心裏悶悶的,隨即留下了那袋銀子,緊接著也離開了賭場。

月府。

“小姐回來了!”丫鬟興奮道。

“嗯。”月鴦應了一聲走向了月孺的房間,月孺死後,她就一直住在他的房間裏。

她趴在床上,整張臉埋在枕頭裏深深吸了口氣,這熟悉的味道,仿佛爺爺還在……

她自小就粘著月孺,除了那幾日,都是跟月孺一起睡的,因為……她怕黑。

“爺爺,您能不能再給我講故事?鴦兒想聽。”她小聲道。

可,無人應她。

“爺爺,這次鴦兒絕不會睡著了,不會讓您白白講一個時辰……”

依舊,無人應話。

“爺爺……鴦兒聽話,鴦兒嫁人,你就跟我再講一次吧。”月鴦哭腔道,淚水沾濕了枕頭“鴦兒怕黑,沒有您鴦兒不敢睡。”

“怕什麼!”一個男人的聲音道。

月鴦一驚,猛地坐起來,抹了抹臉上的淚“誰?”

屋子裏沒有人,這讓月鴦不禁打了個寒顫。

“誰啊!”月鴦大聲喊道。

“噌”地一聲,一個白影躥過去打翻了椅子,那東西體型看上去不是很大,卻也不是很小。

“王管家!!”

“小姐?”管家推門而入。

“你看看屋子裏有什麼東西!”

管家找了半天,並沒有什麼,他無奈道“是不是小姐這幾天哭得太累,出現幻覺了?”

是幻覺麼?她想著“那算了,你出去吧,有事再叫你進來。”

“小姐,有件事……”管家喏喏道。

“你說。”

“老爺走了,木材生意也斷了,沒了開銷來源,老爺留下來的家產雖是能支撐個幾年,但終究不能跟以前一樣花銷了,所以我準備遣散些丫鬟和家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