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寇準撤宴(1 / 1)

宋朝年間,有位丞相名叫寇準。這天晚上,丞相府又擺起了豪宴。本來就富麗堂皇的府邸,這下變得格外絢麗奪目。府門口,點亮一對特大的燈籠,燈籠上鬥大一個“寇”字,從百步外就瞧得清清楚楚;從府門到客廳,家人站了一排,一個個穿戴整齊,喜氣滿麵;全府裏裏外外,到處紮起彩球;連接亭台樓閣的長廊中,掛滿各式各樣的燈盞;就連廚房和馬廄,也點了燈、燃起火把,整個相府透亮通明,有如白晝。難怪有人感歎:“天上神仙府,地下宰相家。”

如果有人看到了,要咂著嘴說聲:“寇大人真排場,似乎太過頭了些。”立即就會有人站出來替寇準辯解:“寇丞相為官清正,上至皇上,下至黎民百姓,沒哪個不讚他是個好官。別以為大人這排場都是別人拍馬溜須孝敬的,他花的可都是皇上賞賜的。光明正大地領賞,又把錢花在一同辦事的官員身上,這才叫人佩服。他這樣做,總比那些偷偷摸摸刮老百姓,吝吝嗇嗇掖起來留給子孫的強!人哪能沒一點嗜好!”

這話確實有理,今天寇準又領了皇上的賞賜,他不忘一起辦事的同僚,就請他們到相府相聚。

黃昏時分,寇準巡視了一番,忽然想起內院的老祖母。今天皇上賜的綢緞中,有兩匹帶壽字紋的,給老人家做衣服正合適,這便給她送去。

寇準興衝衝地叫人抱了綢緞,來到祖母住處,正要開口呼喚,守在房門外的丫環卻直朝他擺手。寇準不知有何變故,急忙上前低低詢問。丫環說,老人聽說外麵辦宴,悶悶地連晚飯也不想吃,下人們又不敢問是什麼緣故。

祖母不樂,寇準心裏著急。他很小的時候娘便死了,是祖母把他帶大的。寇準對祖母孝敬有加,言聽計從,從不敢違拗一句。“莫非今天看我領了賞隻顧請客,忘了她老人家?”想到這裏,寇準立即從家人手裏取過綢緞,捧在手裏,恭恭敬敬跨進屋去,滿麵笑意地走到老祖母身邊說:“皇上今天給孫兒的賞賜,孫兒看中這兩匹綢緞,請祖母過目,如果喜歡孫兒便去喚人給祖母做衣服,穿上身也圖個吉利。”說著高高捧起那綢緞。

老人瞧了一眼,突然歎了口氣,說:“你放下吧。”等寇準重新站到身邊,祖母又吩咐他:“你坐下。”寇準心裏疑惑,到祖母身邊坐下,正想開口,祖母卻又說:“你把鞋脫了。”寇準看到祖母指著他右腳的官靴,一時間感到莫名其妙,等他省悟過來,心底裏忽然一陣抽緊,不知今天老祖母為什麼突然舊事重提。他趕緊把靴子脫了,又脫了布襪,身子可再也不敢站住,直挺挺跪在了祖母身前。老祖母看了他好一陣,歎了口氣說:“按理說,你老大不小了,有家有口,在朝中還任著宰相之職,我不該再提舊事,揭你的傷疤,可今天我不得不說了。你年紀大起來,官越做越大,脾氣倒越變越像小的時候了。”她伸出手,指了指寇準右腳背上的傷疤,接著說:“你還記得麼,小時候你專愛養鷹跑馬,你娘恨極了,一稱砣砸出的這個傷疤?你娘死後,我可沒跟你少說過。你摸一遍,哭一場,發誓要改掉貪玩的脾氣。你當了宰相,我心裏高興,覺得日後在地下見了你娘,總算有了交代。現在倒好,你不跑馬,不放鷹,專揀大的玩,三天兩頭擺闊氣,場麵越來越大啦。你今日再摸摸傷疤,想想究竟該不該啊。”

寇準低著頭,掩著臉上的淚痕,低聲回稟道:“孫兒不敢忘記娘的教訓。皇上賞賜的金帛,絕不敢留作自家私有。孫兒想到,功勞該是眾人的,賞賜也該歸大家,把宴請搞得風光一點,好讓同僚們都高興。”

老祖母聽了,伸出手摸了摸身邊的綢緞,忽然哭出聲來。寇準嚇得跪著往前移了兩步,又叩起頭來。老祖母這才站起身,讓他穿上靴子坐下。

寇準不肯穿靴,在祖母身邊坐下。老祖母指著綢緞說:“當日咱家還窮,你娘死的時候,想找一塊像樣的綢緞做殮被,都沒找到。誰能料到今天咱們家能這樣富貴!你要跟同僚們一塊慶功,也犯不著這般鋪張。就不說天下窮苦百姓還很多,單是京城,還有好多人家飯都吃不飽。你要請客也該簡樸一點,留下錢接濟窮人,讓他們也感激皇上的恩典,這才是你當宰相的本分。”

寇準聽完祖母的話,就像幼時一般,挺身站立起來,雙手往胸前一拱,說了聲:“謹聽祖母吩咐,孫兒這就去把今天的宴席撤了。”

老祖母見了,臉上現出笑容,勸他說:“今天就不必啦,你今後注意便是。”

這一回,是寇準不肯答應了,他抬起頭,滿臉嚴肅地對祖母說:“有娘在天之靈輔佑,有祖母時時提醒,孫兒應該知錯便改。改得越快越好,方顯出從善的決心。”老人聽了,不覺連連點頭。

寇準光著腳,大步往門外走去,丫環連忙追出房門,遞上布襪和官靴。不一會兒,丞相府跑出一半家人,分頭去通告各位應邀的大臣,今日宴會不再舉行,留下銀兩賑濟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