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三年前,我因何留下?”殷會仁狠狠抽了口煙,再從鼻中徐徐噴出,“爹信中說得明白,二十五年前,破壞桃花源的人來自日本軍方,所以他一直讓我投軍入伍。我既找不到大伯,那就多殺些日本人。”

“上次見你,我以為桃花源隻是你的胡言。”馬君彥仰頭,目光閃爍,不知想起了什麼,“希望早點打跑日本人,找到你大伯,回到庇護祖先兩千年的地方瞧瞧。”

“馬伯父本要在你二十生日時,告訴你一切的。”殷會仁知道馬君彥前幾日才抽空回茶樓祭奠了父親,他黯然道,“是你走急了。”

馬君彥低了頭不語,許久才道:“子欲養而親不待……瓜子仁,你別學我。這世上可沒後悔藥賣。”

馬君彥走後,班虎來了,見殷會仁仰躺在地,呆看一物。他湊過一瞧,是張舊照片,上麵鮮花滿樹,雲蒸霞蔚,如粉紅瀑布懸掛下來,花前有人,一男一女。

“照片帶色的,稀罕!”班虎咋舌道,“這花真美,叫啥?”

“枝垂櫻。”

“櫻花,不是鬼子的花麼?”班虎疑惑。

殷會仁頭也不抬:“櫻花並不出自日本,唐代白居易就寫過,‘小園新種紅櫻樹,閑繞花枝便當遊’。明代於若瀛詩中也提到櫻花,‘三月雨聲細,櫻花疑杏花’。”

班虎不通文墨,聽得一頭霧水,再看照片,赫然發現左邊笑倚櫻樹的是殷會仁,右邊女子嬌俏玲瓏,圓臉杏眼,神情愉悅,半側臉的角度,將她的嬌俏之美展現得動人心魄。

“這是我日本留學時的好友小葉。”知他要問,殷會仁搶先道。

“好友?不就是相好麼!要我說,還是墨姑娘漂亮些。”班虎蕩笑幾聲,突然大驚小怪道,“咦?照片上這淡淡一圈怎麼越看越像唇印,莫非是排長你……”

“狗嘴裏長不出象牙,給我滾蛋!”

班虎笑嘻嘻起身,出門前回頭道:“知道為什麼狗嘴裏長不出象牙嗎?因為狗兒常常親照片呀!哈哈哈……”

憶起當日的照片蓋嘴,又想起馬君彥所說,殷會仁搖了搖頭。大戰將至,還是勸她早些離開為好。

他收起照片起身。

巷子七彎八拐,處處門窗緊閉,宛若空城。墨靜芸進城後沒遇見幾人,她駕馭著燎原火,越騎越快,青石板在蹄下“噠噠”作響。秋風刮麵,冷意沁骨,仿佛這樣便能凍僵煩惱。

爹死前說過,福海武藏奪走的黑子石是假的,所以他定會回來。五年間,墨靜芸讓人畫了像,通過各處貨棧打聽。一月前,消息傳來,有人在武陵附近見過他。本想殷會仁離開軍隊,兩人一道報仇,最終她忍了沒說。如今婚約斷了,心冷了,也放下了。接下來,隻剩報仇一事。

南樹巷前,幾株柳樹垂頭喪氣,蕭索冷清。人馬過處,一地落葉四處紛飛,墨靜芸將馬栓上柳樹,輕推房門。扶門左手突痛,一股大力不由分說將她扯進屋去。門如風卷,忽地關上。

門外的燎原火嘶鳴、掙紮。柳樹搖晃、葉飛如雨,馬韁始終沒能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