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你父親、墨秋雨和馬鑫害死了我父福海遠。”福海武藏圓目收縮,手槍在握,侃侃而談:“所以他們死得不冤。”

“我殺了你!”墨靜芸悲呼,長鞭飛卷,搶先出手了。福海武藏欲扣扳機,小葉橫身前擋:“師兄,住手。”

他一遲疑間,殷會仁一槍電閃,挑飛手槍。福海武藏退開半步,手往腰間一撩,拔出兩截半長杆子,接駁成槍,槍頭橫生兩刃,樣式怪異。

隻一槍,鞭漩散裂,福海武藏身形如魅,槍尾紮地,縮地成寸般貼近墨靜芸。鞭的威力在長遠,一旦被逼近,便隻有挨打的份。福海武藏身法配合絕佳,隻一招就要重創心浮氣躁的墨靜芸。

“呲”!殷會仁再出槍解救。

福海武藏似早料到他會出手,怪槍攔擋間,人也分身化影,踏入長槍內圈。

槍過福海武藏身後,殷會仁再想發力已是不及,眼見胸口要被怪槍洞穿。小葉和墨靜芸齊齊驚呼。卻聽“啪”的一聲斷響,怪槍崩飛,殷會仁手中槍直取福海武藏喉間。這“回馬穿喉槍”,是殷家悲慨槍敗中求勝的密招。

槍頭一輕,必殺一擊落空。獵獵鞭響中,福海武藏擲出一物。院內頓時濃煙滾滾,難辨東西,煙氣入鼻,熱辣難忍。

“會仁……會仁……”小葉的第一聲還近在五步,第二聲已在門外,隨即蹄聲漸遠,杳然無音。

夜深,燈火冷照。

殷會仁呆坐書房,依照墨靜芸轉告的娘親遺言,他從舊書中找到一封信、半張殘圖,信紙已黃,至少是五年前所寫。入眼是熟悉的行書:“阿仁,當你見信,我與你娘想必都已不在了……”淚水湧流,模糊了視線。

信中講述了桃花源,包括他從未謀麵的大伯,信尾注明二十年前離開桃花源的,還有二百二十人,最後一句是:凡我族人,必保黑石,以待天時,重進桃源。

書房的燈一直亮到天明,如殷博生時。

五日後的清晨,小城靜謐,飛霧如絲。

貼了喪聯的墨氏藥局,大門緊閉。

殷會仁牽馬,撫著門前“首陽高節,兼愛遺風”八個刻字許久。取出懷中信,順門縫塞入。

爹的信中,將定下娃娃親的想法說得清清楚楚,殷會仁理解卻不能接受,這裏已無可留戀,他把貨棧交托給信得過的夥計,他們會協助墨靜芸打理。而他要去盡一份桃源中人的力,找尋不曾見麵的大伯,找到福海武藏報仇。

刹那間,小葉又現眼前,酒窩盛笑,溫柔俏麗,殷會仁閉眼搖頭,將她甩出腦海。

霧更濃了。

五年後。武陵。

老金坐在樟樹下,看荷槍實彈的士兵從剃頭鋪的長幌下走過,他沒有絲毫不安。

半月前,部隊進駐武陵,八成居民外出避難。不想部隊秋毫無犯,還將洞開門戶的人家妥為保護。大家虛驚一場,才知這是有虎賁稱號的國民七十四軍五十七師。到割稻時節,餘師長下令全師官兵幫忙,並嚴令隻能喝老鄉一杯茶,不能吃老鄉一頓飯。此舉更讓五十七師成了武陵民眾傳誦的仁義之師。

轉眼近十一月,天氣轉涼,日本鬼子漸逼武陵。五十七師開始緊急疏散全城十六萬百姓。沅江碼頭有免費過河的船隻,有給民眾挑運行李三十裏的義務兵。

“民國三十二年了麼?”老金折著手指算。二十幾年,呼吸間便過了!

“老金,還沒走?”一名壯實的士兵走來,扯了扯剃頭鋪的長幌,“舍不得屋裏的破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