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慨槍 (一)(2 / 2)

青年正要追,身後有人高聲道:“他知你姓,你便眼巴巴要追,我不但知你姓,更知你叫殷會仁,你跟不跟我回家?”

青年愕然回首。

說話那人月藍色大襟襖,梅花紋套褲,長辮及腰,身跨紅馬,英姿颯爽立在城門下。

殷會仁見她俏臉凝霜、柳眉輕挑、鳳眼嗔亮,惶然大驚道:“墨……靜芸,你怎麼來啦?”

“回家。”女人言簡意賅,縱馬迫來。

“爹要我從軍,你又逼我成親,我不回!”殷會仁退開兩步,先前三次離家,都被她找回。此番他下狠心,逃到離家百裏外的武陵,借住在朋友家,不料還是被尋著,想起將來,他膽戰心驚。

“我來,是怕有人忘了自己的婚約,在外勾三搭四!”墨靜芸伸手到馬鞍旁,一條淡棕色長鞭盤旋而出。後者色變,前幾番被她用長鞭捆綁回去,害得他堂堂殷家槍傳人淪為眾人笑柄。

“墨伯父,您怎麼也來了?”殷會仁眼望城外,麵露異色。

聽說父親在後,墨靜芸急忙轉身,在潮水般的人群中,卻一無所見。

她知上當,不及回身,背已中掌。這一擊不早不遲,打在心亂失衡的刹那,墨靜芸身不由己跌下馬去。

殷會仁大笑,躍上紅馬喝道:“燎原火,駕!”這馬本屬殷家,聽到少主的呼喝,抖擻精神,狂奔而去。

不多時,殷會仁便到了城內一家茶館前。茶館古樸的門柱上掛有一副對聯,右題:“四海鹹來不速客”,下對:“一堂相聚知音人”,這是武陵城內最有人氣的一家茶館。殷會仁把馬韁往房柱上一纏,三步並作兩步蹦上二樓。

樓上坐了五六成茶客,見他來勢疾猛,紛紛側目。殷會仁直奔臨窗處,一個二十來歲、左眉微白的長臉漢子正端杯品茶,見他滿頭大汗來,招手喚過堂倌:“來份擂茶,多加芝麻和鹽。”

堂倌取來陶製擂缽,抓了把綠茶放入,再用半米長的擂棍,舂搗旋轉,又添入芝麻、花生仁、香草、黃花、香樹葉、牽藤草,待缽中物事成碎泥,用撈瓢篩濾後,加了鹽投入銅壺中煮。

“瓜子仁,後麵有老虎追?”漢子放杯,望著殷會仁笑。

“今兒是什麼日子,先遇上個寧殺馬不賠禮的狠人,似乎還認得我。”殷會仁氣喘籲籲,心有餘悸,“接著又是那家中的母大蟲。”

漢子微愣,隨即明白:“你那娃娃親?好極,今兒可要見著真人了。”

“馬君彥!”殷會仁氣急敗壞,“我若被抓回去,誰陪你談論天下大勢,誰陪你對弈論劍,誰陪你喝茶?”

熱氣盈盈,滿堂飄香,卻是擂茶好了。

馬君彥見他畏媳如鼠,忍笑道:“讓你同我投軍,你不肯;天下大勢,你說事不關己;論劍,又欺我不懂武!你個瓜子仁,早早滾回家成親,或許我還能多叨擾幾壺你盛豐貨棧的好酒。”

殷會仁灌了幾大口熱茶,抬頭叫屈:“我生性散漫,行伍真不適合我,打仗有軍人,少我一個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