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如雨,遮蔽天光,也潑滅了坑中數百人的哭喊,頃刻間坑洞成平地。數千騎彪悍甲士在這新生的黑土場上馳騁,直至平地下沉尺餘,再無可陷,才電掣而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黑土中緩緩拱起尺徑圓土,塵土四下散開,露出一個洞。一隻手顫顫伸出,隨後爬上兩人,蓬頭垢麵,難辨麵目。
兩人喘息稍定,一人問:“那物可在?”
另一人拍淨手上的黑土,用長有桃花形紅斑的右手,從懷裏小心翼翼地摸出一物,歎道:“可惜白的已經落入徐福手中。”
先前那人安慰道:“有了黑的,就能避開暴秦,隻是該往何方?”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紅斑之人仰望浮雲,“還記得遇見馬氏姐妹的桃花林麼?就去那兒吧!”
風吹雲動,光陰荏苒,曆史的長河已沉澱了兩千多年。
楓葉半紅,已是民國二十七年秋。
武陵府素有“西楚唇齒”之稱,不僅風光秀麗,更是江南著名的“魚米之鄉”。此刻正值早間繁鬧光景,古樸厚重的城門內外,行人如梭,川流往來。
忽有蹄聲破風席來,驟如冰雹。卻是五騎來勢洶洶,直衝城內。路人慌忙避讓,急亂間,有賣魚老漢崴腳倒地。眼見要命斃蹄下,眾人驚呼。一短發大眼青年擠出人群,眨眼間已在五騎之前。隻見他右手拉住當頭黃馬馬韁,左腳挑開老漢。黃馬長嘶止蹄,路人見了如此身手,齊聲叫好。
黃馬上的騎者身形剽悍,他瞥見青年頸部那銅錢大小的桃花紅斑,麵色驟變,鷹鼻上圓眼凝縮,似見了不可思議之事。他掏了兩張法幣,拋向老漢,算是賠償,便要縱馬自去。
短發青年斜身竄出,攥住馬尾。黃馬前蹄淩空,尖嘶欲倒,騎者翻身落地。拳風呼嘯間,人影晃動,二人各退半步,短發青年手中一簇斷馬尾,隨風飄飛。
蹄聲炸響,其餘四騎圍向大眼青年,欲群起攻之。
黃馬騎者牽馬回身,目光似火如刀。
“賠錢之外,你不該賠禮麼?”青年嘴角上翹,環顧手握刀把的五人,毫無懼色。
黃馬騎者冷哼:“他擋路,馬踩他,為何要我賠禮?”
“馬若能致歉,我想老爺子也會欣然接受……”青年還待再說,左臂被人輕拉兩下,回頭見那賣魚老漢白了臉麵,搖手顫聲道:“算啦。”
青年安慰:“便到公堂理論。這麼多人也見了,是他們行得太急。”
黃馬騎者拔刀,眼露殺意。
青年將老漢拉到身後,再退半步。
刀光閃,血流如注,馬頭落地。
眾人目瞪口呆,無頭馬軀轟然倒下。黃馬騎者歸刀入鞘,躍到一名夥伴的馬上。
“姓殷的小子,馬的賠禮,你可滿意?”他冷冷道,“咱們後會有期!”說罷四騎揚塵而去。
“你怎知我姓殷?”青年眉揚唇動,大聲追問。
黃馬騎者不知是沒聽見還是不屑回答,隻顧揚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