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了啤酒——我喝了兩罐,段婷她喝了三罐——我便把被子拉到了地板上,我在上麵打了個滾,感覺還不錯,就是有點硬。夏天的被子都不怎麼厚,不過老人們都說多睡硬板床對身體有好處。小時候我就經常打地鋪,我是說夏天,要麼是在屋裏頭,要麼是院子裏。我記憶最深刻的是在平房頂上。太陽曬了一天那上麵會很熱,所以你不能上去的過早,上去之前最好拎桶水澆上去好讓它先降降溫。大概晚上九點多的時候,我們一家子人就會躺上去——平房屋頂上,我是說我們一家子人,所有人都上去。要先在屋頂上鋪一層鋪底,上麵再鋪上涼席什麼的,旁邊最好再放一台風扇,屋頂上好些時候都沒有風,不過照樣比屋裏頭涼快。我小時候家裏十分的窮,屋裏隻有一個鏽得發黑的大吊扇。
我們躺在屋頂上,我最喜歡幹的事就是看天上的星星。有的很亮,像耀眼的藍寶石,可大部分都不怎麼亮,發出黃色的光。我最愛幹的就是這個,沒事就看天上的星星,我還會伸出兩隻胳膊,雙手在頭頂上對著一顆藍寶石十分緩滿、十分緩慢的扣在一起,就像掬浮在水裏的小魚一樣,仿佛你雙手動作稍快一點,星星就會嚇的躲起來。你躺在屋頂上,仰著頭,就會產生一種錯覺,星星們離你那樣的近,你隻要一抬起胳膊就能抅到似地,然後你就會忍不住的要抬起胳膊想要把閃爍的藍寶石捧在手裏。
漫天繁星的夜空是那麼美,你看了就會很著迷,那真是再美好不過了。對於我而言,星星就是我小時候最最最美好的玩具。我也曾傻傻的數過星星,那真是傻得不能再傻了,自然了,我從來沒有數清過。我老是數到一百八十五的時候就接著數一百六十五,我老是這麼數錯。我這輩子都不適合當個會計什麼的,我想。一邊看星星,我母親偶爾還會講些很是嚇人的故事,對於小孩子來說,那確實夠嚇人的。她老是講有兩個小孩子單獨在家,他們的父母都下地幹活去了——有時候也會去省城,大部分時候她講的都是下地幹活,隻有我跟我弟弟馬雲問“冬天他們的父母也要下地幹活嗎”的時候,她才會講是去省城。她不怎麼講去省城,因為我跟馬雲老是問她城裏是不是有很多高樓汽車之類的混賬話,你看的出,她不怎麼喜歡我們問她這類問題,每次她都讓我們長大了自己去城裏看。嗯,她講著有兩個小孩子單獨在家,半夜三更了他們的父母還沒回來,這時候大門外頭來了一隻大灰狼,嗯,每次講到這兒我跟馬雲就會十分害怕,我們老想著大灰狼就在我們身後。大灰狼聞到了人肉味兒,就想盡辦法的想要把他們吃掉,大灰狼會在門外頭喊那兩個小孩,說他們的父親回來了,讓他們趕緊開門。好笑的是那兩個小孩子真的就立馬把房門打開了。再接下來,大灰狼就如意的吃掉了那兩個小孩。沒有獵人跑出來,也沒有屠夫或者勇士之類的什麼人跑出來把大灰狼殺死、或者趕跑。大灰狼大口大口的吃掉了那兩個小孩兒,盡管每次大灰狼吃掉小孩的方法都不一樣,可照樣嚇得我跟馬雲直往被子裏鑽。這時候我母親就會說:“小孩子單獨在家的時候一定要鎖好門,尤其是不能讓陌生人進來,不然會被大灰狼吃掉的。”她確是每次都這麼說。
我父親也講一些故事,隻是沒我母親講的好,所以我現在都有些記不得他講過什麼故事了。嗯,他好像講過牛郎跟織女的故事,隻是我跟馬雲都覺得沒有大灰狼吃小孩的故事有趣。他還說在農曆七月初七那天你要是躲在葡萄架底下就能聽到牛郎與織女說的悄悄話,我試過一次,除了被蚊子叮了好幾口,什麼也沒聽到。有機會的話你不妨試試,或許我偷聽那會兒,他們兩個人正好有一個上廁所去了,所以我什麼也沒聽到。他還給我們指過天上的北鬥七星,還有獵戶星座。就某方麵來說,他確實算是個學識淵博的人。哦,忘了對你說,那時候我妹妹馬雲霞還沒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