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路兒跳起來,這話終於刺痛了她,她指著李歆慈大喝,“難道這一切不都因你的謀劃?”
“是我的謀劃又如何?”李歆慈也被激怒了,“狗剩兒是禍根,若不除了這禍根,你這一世,我這一世,哪裏有什麼安穩日子?冒些風險又如何?你離了我幾年,果然是越活越蠢!別人給你一分好處,你便記在心上,你的身體發膚一切都是我給你的,你卻不記得!”
地上如玉石相擊般一響,那名門寶刃滴溜溜地在地上打著轉兒,“有本事你就學了那哪吒,剖了你的肉,盡數還了我!”
路兒先是茫然了一刹那,眉心紅潮盡褪,忽又轉為一種決然之色,竟往地上摸索而去。
陳默一把拎住她臂膀,眼前卻浮起一層霧色,再聽卻是一記清脆的耳光。路兒被一股大力推搡著倒去,他不敢放手,也一並摔在地上。
路兒在陳默懷中發出一聲似悶哼又似啜泣的聲息,他好一會兒才能看清她的麵頰上麵赫然有五道指痕。她失色的容顏上,這指痕如刺青烙印,似乎是她血脈根係的昭證,深埋在她肌骨之中,此時終於浮了出來。
“路兒!”陳默搖了搖她,小心翼翼地喚了她一聲。
路兒不答他,隻將寂冷的眼神向上望去。
“你想死?我的骨血,我不答應,你倒是死給我看?”
陳默暈頭漲腦地將臉揚起來時,就見李歆慈盯著自己方才摑在路兒臉上的那隻手掌,掌心紅彤彤的,似乎正有大股的血,要從那裏湧出來。而她麵孔上,卻是一陣赤一陣青。
這一記巴掌,似乎是摑在了她自己的臉上。
陳默自從進陳家之後,就時時能聽到李歆慈的傳奇。
她是二十年來,江湖上聲名最響亮的女子。她談笑須臾間,經曆多少險風惡浪;彈指回顧時,幾許人為之膽戰心驚。多少年來如冰川雪原般的冷峻高潔,從不露半點怯色與人。然而這一刹那,她的崩頹失意如此明白無誤地展現在青天白日之下,不能也無力掩飾。
“煌英……煌英……”她顫巍巍地伸出手去,路兒一點點地往後退去,她們之間始終隔著一段虛空,縱然天下無雙的輕功身法,也不能逾越。
不再是受了委屈,一個擁抱就可以融化的小女兒了……五年,在李歆慈的生命中不過是一段雖然難熬卻不長的歲月,在路兒,卻是大半的人生,這大半人生中生生裂開的鴻溝,要怎樣才能填得起來?
“以前的事,算是媽媽對不起你,”李歆慈的眼中終於滾出了一些淚水,她哀哀地道,“跟媽媽回去,讓媽媽好好補償你,媽媽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的呀……”
“真的麼?”路兒揉著頰上青腫處。
“真的,真的!”李歆慈眼中又燃起了熱切的光。
“那麼你會和我離開陳家麼?”路兒聲音顫抖著,似乎在嘲諷,又似乎帶著一絲期望,“帶我去找我親生父親,給我一個……真正的家!”
李歆慈眼中的光漸漸斂滅,她在眾人的呆滯中靜默良久,苦澀的字句從她顫動的嘴唇中吐出:“要是我能走……十四年前就、不必等到今日了……”
“也是,”路兒齒間迸出兩個冷絕的字,她突然起身,往孟式鵬麵前盈盈一拜,孟式鵬正自愕然,卻聽她道,“我是來風堂的人,一切全憑堂主作主!”
“啊……”陳默孟式鵬和駱明侖齊叫了半聲,孟式鵬瞧了眼路兒,又瞧了眼李歆慈。他往後退了半步,陽光灼幹了空中的水汽,將人人頭頂,都曬得發燙。
“你,”李歆慈結巴了一下,道,“什麼時侯入的來風堂?”
“亡父是孟堂主的屬下,我父母雙亡,自然要蒙堂主收留!”路兒抬起眼看著孟式鵬,卻是絲毫不理會李歆慈的問話。
“這……”孟式鵬猶豫著。
路兒極輕極快地加了一句:“你要的圖,是在我的手中!”
孟式鵬愕然了片刻,終於避著李歆慈的眼光道:“秦四哥的女兒,自然是我來風堂門下!”
李歆慈的表情,整個兒凝結了。
陳默腦子裏猛然閃過方才李歆慈的承諾:“我已答充你來風堂的人,全都能平安離開河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