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麼說,眾人也隻能無話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綠蘿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也不好總是翻身,怕弄得至淑也睡不好。自己暗暗的歎氣,小小年紀,如今心裏盛了多少事?
至淑突然說道:“蘿兒?你也沒睡?”
綠蘿聽至淑說話聲音清晰,知道她也睡不著,幹脆擁著被子坐了起來。
“恩,頭暈氣悶,睡不著。”
綠蘿總覺得心裏憋了口氣似的喘不過來,深深地呼吸了幾口,便撩開被子起來了。
走到窗前,轉頭問至淑:“我打開窗戶吹吹風,你冷麼?”
至淑坐起來圍上被子,道:“開吧,我也憋的慌。”
打開窗戶,夜空墨藍如玉,遙遙的掛著一彎淺月,遠處幾顆星子隱隱約約。有涼風吹了進來,吹涼了綠蘿額頭上的汗。
長歎一聲,綠蘿幽幽說道:“我不過下山幾個月,可是想的事情比我前十幾年都多了。”
大約是這樣的初秋之夜實在太過清涼,讓人心裏,不由得生出了絲絲苦意。
“我都沒有在山上給爺爺盡夠了孝,就慌裏慌張的離開了。走的時候……如今爺爺的墓是好是歹一無所知,村子裏的人怎麼樣也無從問起。成叔叔丁叔叔,自從進了溫家大門,就再沒見過,就這樣一腳踏進了個完全不一樣的地方。”
至淑本坐在床上,此時觸景生情,不由得也生出了悲戚來,她起身走到綠蘿身後,給她披上了披風。
“我們都是一樣,更何況……看看溫家,再看看朱家,這麼兩相對比,實在是心酸。我和圓兒本是一樣的庶出,小時候也受過百般寵愛,如今……溫家沒落,本就靠著嬸嬸一人獨立支撐,若是那位爭點氣,嬸嬸不用這麼累,我又何至於此?再看看朱家的老太太,是怎麼照應女兒,疼惜子孫的,真是咽不下這口氣。”
綠蘿拄著頭,慢慢說到:“寄人籬下,到底是不同的。畢竟不是自己家,即便是吃一口飯喝一口水,也不硬氣。當初匆匆離開,如今,如今……”
“便是給爺爺供奉牌位,早晚祭奠,也是不能。更何況於,自己的前途……”
至淑突然大膽問道:“你和六哥……”
綠蘿苦笑一下:“不過是報恩罷了,如今,倒像是我在賴著他了。”
至淑一時沉默,過了會兒道:“按說女孩兒,自己是沒法子過問這些大事的。可是你我……你自己有什麼打算?”
綠蘿勉強笑笑,道:“我是從沒有想過逼迫他的,再說,他也從未說過……或者許過我什麼……我原是想著,自己出去開一間藥鋪子,可是現在想想,竟有些天方夜譚的意思了。”
兩個女孩子同病相憐,有些話,即使不說明白,心裏也都清楚。現在這深宅大院裏,又無可依靠,隻覺得滿腔的苦楚無處傾訴,而這一生的前途,又是茫茫無處可知。
第二天綠蘿就覺得身上沉,有些無力,她自己知道是傷寒,略歇歇也就足夠了。淑兒也是不太自在的,所以兩個人吃了早飯後就悶在屋子裏沒出去。到了中午了,老太太著人來請,說家裏來了貴客,讓她們都見見去。於是兩個人強打精神,收拾了跟著丫鬟過去。路上丫鬟跟她們說,來的是李家的老太太並夫人,還有位北莫來的公主,那公主是前兩年和親過來的,正好大家都想看看。
綠蘿歇了一上午並未見好,臉色竟是愈加潮紅了,有時腦子也有些蒙蒙的,路上少不得使勁給自己醒了醒神。
到了老太太屋子裏,竟是擠了滿滿的人,綠蘿一進去,頭就嗡嗡漲的疼。老太太喊她,她扶著丫鬟走上前去。
老太太拉著她的手跟李家老太太得意的說:“怎麼樣?看我們這孩子不錯罷!長的整齊水靈,性格還好,更厲害的還是個神醫,你可羨慕去罷!”
李家老太太笑著牽過綠蘿來看,說到:“正經看著好,隻是有些弱的模樣。”
綠蘿強打精神微微笑道:“有點傷寒,昨夜睡得時候把被子踢了。”
老太太聽了,皺眉道:“這怎麼行?可吃藥了?丫鬟也是,不看著你!”
綠蘿趕緊說:“小小傷寒,哪裏就用的吃藥了?我自幼長在山上,沒這麼嬌貴。”
老太太說她:“這不是嬌貴不嬌貴,生了病請大夫吃藥,還用我們說?如兒,你怎麼不去請大夫來?”
綠蘿趕緊擺手,苦笑道:“我自己就是個大夫,哪裏還用請?”
說罷拉著老太太的手,誠懇道:“本不是大事,多喝點水,睡一覺發發汗就好了,老太太不要擔心我。”
李家老太太旁邊看著,露出讚歎之色來,道:“這個孩子太懂事,讓人看的心疼。”
說著,從腕上退下來一個鐲子,拉過綠蘿來要給她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