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兩僧聽得叫喊,放了啞僧,撲上前來,陸漸凝立不動,覷其來勢,雙掌左右撥出,正中二人肘下,兩人頓時身如陀螺,立地打了個轉,撲通一聲,坐倒在地。
四僧狼狽不堪,爬將起來,一人怒道:“你是誰,幹嗎打人?”陸漸一手按腰,揚聲道:“這話當由我來問,你們又幹嗎打人?”那僧怒容滿麵,呸了一聲,掉頭便走,其他三僧也齊齊啐了一口,亦然尾隨。
四僧忽然而來,又忽然而去,陸漸心中莫名其妙,瞧那啞僧,又吃一驚,卻見他滿身泥土,卻渾若無事,抓起柴刀,又哢嚓哢嚓砍起柴來。陸漸忍不住問道:“老人家,你沒傷著麼?”
那啞僧不理不睬,黑鐵柴刀忽起忽落,砍柴不輟。陸漸見他舉止如常,不似受傷,心道:“這是什麼寺廟?寺裏的和尚要麼胡亂打人,要麼挨了打也不吭聲。”
正自驚疑,忽聽大呼小叫,轉眼望去,十來個僧人手持棍棒,快步趕來,將陸漸團團圍住,當先一名赤紅臉膛的中年僧人厲聲叫道:“你是誰?怎麼混進寺裏來的?”
陸漸如實道:“我生了病,昏倒在泉水邊,這位大師救我來的。”那中年僧人見他麵皮蠟黃,瞳子無光,眉間一團黑氣聚而不散,確實病入膏肓之相,愣了愣,神色稍緩。卻聽一個少年僧人道:“心悟師兄,這老蠢貨真是莫名其妙。上次將一隻瘸腿野狼帶進寺裏,結果咬傷了心藏師弟。這次又將陌生人帶進寺裏,也不知是好是歹。”
陸漸冷笑道:“你們毆打一個老人,又是好是歹了?”心悟皺了皺眉,轉頭道:“心緣,你們又打老蠢貨作甚?住持不是叮囑過麼,叫你們別打他了。”
心緣便是先前四僧的首領,此時怒氣未消,大聲道:“心悟師兄你不知道,前幾日香積廚裏鬧賊,丟了方丈的素八珍,性智師伯的雪芽茶和方柿餅,性明師伯的玉糝羹。最可惡的是,性海師叔身子向來不好,要六和人參湯調養,這湯六蒸七濾,熬來不易,竟也被人喝了個碗底朝天。為此,廚房裏的師兄弟都被性明師伯責罰,各打一百戒尺。咱們氣不忿,整晚守候,不僅一無所獲,點心茶湯丟失如故。於是大夥兒疑神疑鬼,有的說來了狐狸大仙,有的說是怨鬼作祟。我卻有些疑心,三祖寺禪宗祖庭,怎麼會來這些妖邪……”
心悟點頭道:“這話說得極是。”心緣得他誇讚,聲調越發激憤:“師兄也知道,這老蠢貨一貫鬼鬼祟祟。我原本就對他有些疑心,隻苦於沒有證據。方才可好,心通師弟親眼瞧見他踅進廚房,將為性海師叔準備的桂花蓮子羹偷了出來,這一下算是人贓並獲,他害咱們挨打,咱們打還他,又有什麼不對?”說罷搶上兩步,從地上撿起那個白瓷大碗,捧到心悟鼻尖,冷笑道,“贓物在此,師兄請看。”
心悟嗅了嗅,碗中桂花香氣猶存,頓時冷笑道:“果然是桂花蓮子羹,老蠢貨真的做賊了,須讓明慧師叔知道,好作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