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越師妹內力精深,這放血飼兒也是要命之舉。”沈舟虛仍是不動聲色,從容續道,“但不知因何緣故,她竟然支撐了足足四日,直聽到峽口木石滾動,方才斷氣。想是彌留之際,頭腦不清,又怕我們傷害女兒,是以心中猶豫,竭力挪動身子,擋住了岩穴,天幸那孩子餓得厲害,哭將起來,才被沈某發現。越師妹死時,雙臂布滿刀痕,有幾條刀痕宛然新割,卻是白慘慘的,半滴鮮血也沒流出。可以說,越師妹並非死於落石,而是死在失血太多,若不然,以她的內力修為,撐過四日,並非難事。唉,說起來,沈某一生,當真佩服過的隻有兩人,第一個便是萬歸藏萬城主,第二個麼,便是越方凝越師妹了。”
說到這裏,他轉過身子,直直盯著寧凝,一字一句道:“所謂舍身救女,大義感人,凝兒,若無令母舍身相救,你這小小嬰孩,早就死在落雁峽了。”
寧凝麵白如紙,小口微張,聽到這裏,驀地後退兩步,晃了一晃,便軟倒在地。
陸漸一邊追趕,一邊呼喊,寧凝卻不曾回頭。這麼追趕兩裏,山路越發迂深,行來不勝艱難。陸漸心跳氣促,熱血貫腦,雙腿如灌陳醋,又酸又沉,驀地踢著一根藤蔓,咚地栽倒,爬起時,竟已不見了寧凝的影子。
陸漸心急如焚,尋思道:“寧姑娘傷心欲絕,會不會自尋短見?”一念及此,不知哪裏來的氣力,猛地撐起,鑽出一片樹林,卻見空山寂寂,白雲相逐,鳥獸藏蹤,人跡也無,偌大一座天柱山,也不知寧凝去了哪裏。
陸漸身子發軟,扶著樹木,連連咳嗽,心中暗恨身子不濟:“也不知我還有幾日好活,唉,可恨死也罷了,卻有許多心事未了,叫人不能甘心。”想著咳嗽一陣,竟又咳出血來,陸漸慘然一笑,不由暗歎:“我自身難保,別人如何如何,又哪兒管得了許多?”可一轉念,又想道,“若無寧姑娘,我屍骨已寒。如今她遭受這般變故,我怎能棄她而去?即便無力幫她報仇,說幾句安慰的話兒,也是好的。”想著又打起精神,扶著樹木山石,向前挪去。
如此漫無目的,走了時許,陸漸腿沉如鉛,沿途咳出大口鮮血,頭腦漸漸迷糊起來,唯有一個念頭縈繞不去:“我死了麼?死了,死了……”這時間,一陣梵鍾傳來,震山蕩穀,餘韻悠長。陸漸頭腦為之一清,不自覺循聲走去,穿過一座山穀,忽見群巒湧翠,流泉噴珠,山水之間,擁著一座巍然古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