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3 / 3)

像秋冬季的落葉,無聲隱匿。

白鳳無言,慢慢將白羽收回,轉身坐於床榻之上,閉眼開始調理氣息:“給我一個晚上,你那邊有沒有問題?”

俞翾手指輕輕掠過布帛粗糙的邊緣,微微一笑:“當然,時間再久也沒問題。”

雖然答應地痛快,但事實往往就是這麼殘酷。時間一長,俞翾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就開始做親密動作,腦袋也昏昏沉沉地叫囂著睡意,可無奈一進入睡眠狀態的話眼下的這個陣法會立馬失效,俞翾就著燈光混著月光開始了漫漫的熬夜之路:裝一會兒苦橙花香包,喝一會兒涼掉的水,戳一會兒睡著的小白,再看一會兒朦朦朧的月亮。

“真美……”把半個身子探出窗外,俞翾感歎了一下後再回頭望望床榻,順帶看看桌子上早就蜷成一團的小白,內心忽然就安穩的過分,“白鳳,我知道你們習武的調理氣息的時候聽不到外麵的聲音的,為了防止我睡著,我就自說自話了啊。”

“你和與澈是不是之前就認識啊……嗯,一定是認識的,因為在師傅帶了與澈回穀之後,他就一直在幻海裏療傷,怎麼可能在這個階段認識人…我跟你說,你都不知道當時與澈的樣子,比你還慘,不對,你們兩個的傷性質不一樣。”說到這裏,俞翾若有所思,向白鳳靠近了兩步去觀察他的臉,語氣極其不確定,“與澈是非常嚴重的外傷,傷到肺腑的那種,但你外傷還好,一點量的覆枇血就能痊愈…但是很明顯氣虛…應該是內傷特別嚴重。可是什麼內傷能造成嗜血的情況啊真是不敢想……是不是你練的功夫有問題?我聽說這世上有一種武功是吸人血才能提升功力的,你不會就修的這種武功吧……”

眼前的這位少年,皮膚白皙,夾著男人該有的滄桑粗糙,唇色依舊有些慘淡但和剛相遇那時相比已經好了太多,他的眉頭卻好像是習慣性地鎖緊,俞翾仔細一回想,才發現自從見到他開始,他的眉毛就沒舒展過,好像一直這樣鎖著他就能無視掉世間所有的紛擾,沉溺於自己的世界中。

自己的世界……那會是什麼樣的世界?

“白鳳,你說我跟你非親非故還頭一次見麵,我為什麼就像著了魔似地非要救你呢?還差點把自己的命搭進去……”白鳳任何細微的反應都沒有,看樣子是真的聽不到,。俞翾得不到答案有些失望,但更多地放心於自己沒打擾到他,歎了一口氣,認命地開口,“對不起啊白鳳,我欠了別人一條命,我要還的。覆枇血隻剩下一顆了,我答應了要給他的,所以對不起啊,你再忍一忍,等見到了蓉姐姐,她一定會有辦法的。雖然我不知道我到底在莫名地管什麼閑事兒,既然管了,我就管到底吧。”

說完,轉頭去看月亮,突然就沒了睡意。

遙看那輪月,是一抹淡淡的黃暈和寒徹入骨的冷光。

結果……白鳳真的就閉目調息調了一個晚上,俞翾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坐在那裏睡著了。

不過“醒”的也早。

在俞翾的二度睡意席卷之前,白鳳睜開了眼,對上的就是一雙瞪得老大的眼睛,眼圈泛著淡淡的青紫。不著痕跡地微微噎了一下,俞翾在他開口之前搶先說了話:“你完事兒了?那接下來是逃還是打?”

女孩子家家的,說話倒是簡單粗魯地過分。

窗外泛起了魚肚白,倒是一副生機盎然的景象。諜翅一直在大開的窗戶外盤旋卻飛不到他身邊來,看來這個陣法真是很有用,居然能讓諜翅迷路。白鳳抬手:“讓它進來。”

它?俞翾順著白鳳指的方向望去,十分無力地給出了否定回答:“這個真不行……除非我把陣法撤了。”

“那就撤吧。”

“……你確定?”俞翾表示懷疑。

“我不說第二遍,撤。”

“你這不還是說了…….”俞翾在白鳳麵前也就隻剩下了個小聲嘟囔的本事,嘟囔完之後自然是乖乖地撤陣。在陣法撤掉的一瞬間,客房的門立馬四分五裂,被一股強勁的外力破碎。幾乎同時,俞翾感覺身子一輕,手腕一緊,白鳳拉著她的手腕以極快的速度飛出了窗口,定下身形後,已是鳳凰背上的萬丈高空。

這速度和輕功,怎麼感覺和與澈那麼像呢?不,準確地說,比與澈要高那麼一個層次。但是…帶人的方式真是粗暴啊,俞翾的手腕被勒的生疼,整條胳膊由於超快的加速差點兒脫臼。

不過白鳳並沒有表現出逃脫掉的輕鬆,隻見他慢慢直起身子,頭向後側方偏著,眼神向後瞟了一下再瞟回來,嘴角不和風格地微微翹起,以一種嚴肅並著嘲笑的認真態度,作為他對身後的不速之客到來的回應。

很久以後,俞翾才知道,這是白鳳對待勁敵時的唯一反應。

因為對手強大,所以嚴肅;因為要給予自己自信,所以嘲笑。

因為要留著命,所以一定要認真。

他的身後,來者手持一把玉扇,在強風呼嘯而過的萬裏高空扇的好不自在:“白鳳,可認得此物?”

白鳳壓根兒沒有回身,鄙視性地抱起臂,抬起的臉上笑容洋溢,盡是灑脫和不羈:“’此物‘有什麼特殊性要我去記?我可沒那麼大閑心。”

前者聞言,眸子唰地暗下來,手中的玉扇“啪”地一合,表達著他此時的火氣。隻見他換了個站立的姿勢,言語不善:”好個白鳳,不愧是流沙四大天王之首,夠冷血夠無情。不過……“那人將視線挪到白鳳血液已凝固的衣料,“今天你怕是沒那麼有實力和我鬥,還是乖乖受死吧!”說完,雙足一蹬,彈出至白鳳的方向,身遭的氣流如尖刺般,冰冷地鉤住了雙腿。

此等氣勢倒是驚了俞翾一下,不過更多的還是感歎此人的愚蠢。她深知自己武功不高,但好歹也算個習武之人,對戰的萬年定律就是:如果一個人在對戰的時候被對方激的有了明顯的情緒波動,那人你是再厲害的高手也注定會敗北——就像吃飯的時候別人對一道菜指指點點,你要是聽進去了,立馬就會失去對這道菜的胃口一樣。

果不其然,白鳳非常輕鬆地一個轉身就躲過了對方的攻擊,接後以相同的方式接連躲過了三招。見對方氣急,白鳳的話開始變本加厲:“在這萬裏高空,風不會斷,你的一絲細微的動作都將通過風的流向盡在我掌握之中。從客棧跟上來是你最大的失誤,否則,我還會留著你這條命多些日子再來取。”

對方抬眼望去,隻見他複仇的對象藍布衣袂,即使凝固了諸多暗色,在這高空之上,依然是飄舞絕倫。聯想到當年的友人瀕死的麵目,他眼簾半垂,刹那間隻見一道紫光呼嘯向身後奔去!

“嗬嗬……白鳳,那她呢?!“應該是察覺到俞翾的內力微弱,從而判斷出她不會是和白鳳同樣的流沙成員,更不會是個高手,複仇的人將目標轉移到了一直在圍觀此次戰鬥的俞翾身上,一個旋手,玉扇以著極高的轉速,劈開空氣,直擊俞翾麵門!

動,還是不動?

俞翾麵對這一招打怵得很,她深知,以自己的速度根本避之不及,那就沒有動的必要,可若不動……不動…...不動的話白鳳也救不了她,她隻能自保!

想及此,一道黃光,自俞翾的胸口發出,迎麵直上,極其溫柔地包住了鋒芒的玉扇,凝結成了一片光影,再瞬間改變了玉扇的方向,叮當一聲,玉扇墜落。定眼看去,粉色的花瓣直直包裹住了俞翾的周遭,形成了一堵極其穩定的花牆。

“桐馥傾日和惠櫻北旋?!你到底是什麼人?所修武功居然是風信花至?!”向後踉蹌一步,對方的臉色開始變得慘白,“你和淩悠在什麼關係!你……”

沒等他驚訝完,胸口忽然感覺一陣冰涼,不可置信地低頭一看,白鳳的刀刃已趁他失態的時候從後麵出手,一下子刺穿了他的心髒。

這是俞翾第一次看見白風殺人,果斷、堅決。殺人的時候他的眼睛裏是結著冰的,沒有溫度,沒有感情,沒有絲毫的波瀾。

“你不該死在這種地方,會髒了我的鳳凰。“白鳳猛地抽出手,暗紅色血順著複仇者的傷口噴湧而出,好像是真的怕這個人的鮮血弄髒鳳凰,白鳳手速極快地掐緊了他的脖子,把他帶到邊緣。

“咳咳……”知道自己的後果會是怎樣,對方黯然一笑,緩緩道:“白鳳,今天若不是她,你根本就不會是我的對手……失策啊,失策啊,失策啊……若不是淩悠在當年救了我的命我怎會如此慌亂……”

他一連說了三個失策,最後一句話卻順著白鳳的鬆手消失在了萬丈高空。

白鳳轉身,彎下腰不停地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