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樹林裏碰到了一個連人都算不上的“人”,又因為那個“人”,他受了本不該受的傷。
那個女人到底是誰?她到底要幹嗎?若說是想殺了他,以白鳳現在搜集到的情報來看,她完全可以輕而易舉地讓他葬身荒野,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可她沒那樣做。
若是別的?……那也沒有理由玩這種陰暗的伎倆。
白鳳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麼別的?
要殺則殺,亂世中的人命何必如此繞彎子。如果是拿人命操控著玩兒,就另當別論。
太荒唐了。
白鳳的腦中第一次浮現出了荒唐這個詞語。
他的命,是他自己的,還不需要別人來操控!
想到這點,白鳳突然覺得胸口悶得厲害,一口腥甜湧上喉頭,鮮血從嘴角溢出。
“你……”一個很儒雅的聲音很不適時地在旁邊響起。
白鳳猛地抬頭,看清楚了前麵那個離他距離剛剛好的人後,抬起手擦幹淨嘴角的血跡。
“你怎麼在這兒?”語氣不善。
張良察覺到了白鳳語氣中的不滿,卻也隻是微微一笑:“這裏莫名的聚集了那麼多鳥,偏偏這些鳥我都眼熟的很,所以便來看看。”
從萬花穀出來、和巨子他們彙合後他便和大家緊急奔去墨家機關城,原本不能被任何外界分心的,隻是這半路的熟悉的鳥兒們著實引起了他的興趣。巨子他們雖也有疑惑,也有警慎,但大家都是聰明人,出於對他的相信和對自己的信任,便由著他駕馬一個人過來了。而他們,則按原計劃繼續往機關城進發。
“你受了傷?”
“與你無關。”
白鳳冷冷地拋下四個字後便踮起腳尖消失在了張良麵前。
聚集在這裏關心白鳳身體的鳥兒們也全部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張良望著那悠悠然飄落的羽毛,遺憾地搖了搖頭。
既然走的路不一樣,那也隻能為敵了。
流沙、儒家、嬴政……
終歸哪一樣,都不是最好的。
這天下,從來都不應該這個樣子。
它,一定有更為宏偉的未來。
張良簡短地思忖著,思路被一陣突然在前麵不遠處出現的雜亂的打鬥聲打斷。
距離不近,但很清晰。
巨子他們遭了埋伏?!
果然緊急時刻不能分心。
如果分不清事情重要性的主次,那就不會是贏家!
張良惱怒了自己一會兒,緊急調轉馬頭,夾緊了馬肚向前方飛奔了過去。
馬兒一聲長嘯。
“叫什麼叫!又沒人拿針戳你!”俞翾氣悶地鼓起腮幫子,一肚子氣想發泄卻又不敢發泄在她騎著的這匹馬身上。
因為萬一這孩子受了氣,撒歡兒式地一撂蹶子,她可就慘了喲……
聽到她不爽的聲音,前麵的與澈微微地將眼神掃過了他身後的那個受氣包。
不就是給她吃了個覆枇血麼,有必要這麼生氣?與澈難得地無奈了。
俞翾的氣結一直結到吃晚飯。
吃晚飯的地方是荒郊野外,周圍風景蠻不錯。至於為什麼不是客棧……因為他們從幻海出來,除了遇到一個村子買了兩匹馬後,就再也沒看到什麼人煙了。
露宿野外什麼的俞翾是最樂意不過的了。一是因為花錢多的話就得睡她真心不喜歡的客棧那種軟的睡不著覺的床榻而花錢少換來的住宿條件還不如讓她露宿荒野去;二是因為……兩個人一起露宿野外的話能省下不少盤纏費。
她可不想見到張良之前再次變成乞丐。
那種乞討的日子,真心不好受啊……
想到這裏,俞翾撥浪鼓地搖了搖頭,握緊手中的枯樹枝,猛地向水中一插。
身後傳來東西輕輕落地的聲音。
俞翾回頭象征性地藐視了一下與澈手中的東西,然後把頭轉回,再把樹枝往水中狠狠地刺下。
與澈的輕功相當不錯,所以抓了一隻傳說中跑得很快的山雞回來;而她呢,受心裏的那股氣的指使,從來都紮不出魚的她竟然破天荒地從河裏紮出了兩條又大又肥的大鯉魚。
兩條鯉魚在她的手中不安地撲騰著,撲騰起的水花濺在俞翾的臉上,冰涼的觸感起初濺得她一愣,隨後就莫名地覺得開心。
一個不經意,你的笑就成了誰的世界。
夕陽已經慢慢沉沒,餘暉映在那獨自笑的開心的少女臉上,並不是有多麼耀眼,卻是溫暖地讓人移不開目光。
那種溫暖,讓與澈無法離開。
這幾年,一直都無法離開。
他還記得幾年前他睜開眼睛的時候見到的第一縷陽光。
以及陽光中站著的她。
她在溫暖中回頭,以最稚嫩的臉龐給了他一個最溫暖的笑容。
她說,以後我就叫你與澈了。
他好笑,怎麼?不想知道我原來的名字和身份?
她回答地果斷利落,不想。你就老老實實呆在這裏養傷,再敢亂來我跟你沒完。
他逗她,怎麼個沒完法?
然後吃癟的少女就氣鼓鼓地走了。
後來他慢慢感覺了一些事情,比如總在他身旁漂浮的那些紅色的棉絮,比如那個少女每次來看他眼底裏都有一抹極力掩藏的悲傷,又比如……那個少女常常把他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的這個不怎麼明顯的態度。
或許……他欠了這個女孩什麼吧。
如果他想知道實情,他有很多種手段可以做到。隻是……
不想知道呢。
就這樣,很好。
作為與澈好好地為她活著,也挺好。
與澈收回思緒,估摸著接下來的晚餐時光會很平靜,便怡然自得地燃起了篝火。
俞翾這個人好就好在來得快的氣去得也快。所以,與澈確信,莫名開心地笑了一陣後她的心情基本上就是晴空萬裏了。
“要吃什麼樣的?”
“還用說嘛?烤的!順便把這兩條魚帶上!”
俞翾利落地用扁平的石頭將魚鱗粗略地刮了一下,順便穿好魚身,興高采烈地把處理完的成品遞給了與澈。
與澈笑著接過,慢條斯理地從俞翾的包袱裏摸出幾個布袋,將裏麵的萬花穀的一些香草塞進了魚肚子。這丫頭雖然容易落東西,但是,認吃的這一點從來不忘啊……每次出穀,香草什麼的一帶一大包,專門用來烤野味吃。
用她的話說是什麼來著……嗯……哦對!
【人,可以不睡覺,但是不能不吃飯,尤其是吃不好的飯,因為,你要是吃不好吃不飽的話就沒有心情沒有力氣睡覺,那不吃不睡,你的人生就完了。】
……雖然與澈一直對這個言論呈默不作聲微笑抹汗的認同方式,但並不代表這個言論沒有道理……
“呐,與澈。”俞翾圍著火堆離與澈遠遠的地方坐下,表情嚴肅,“為什麼硬要把覆枇血讓我吃掉啊……”
這是很認真的,很正常的詢問。
與澈拔山雞毛的動作一頓,然後抬起手趕了趕身旁飛舞的雞毛,表情同樣地嚴肅:“你傷成那樣,你不吃誰吃?”
俞翾默默地看著在被雞毛青睞的尷尬中兀自優雅地趕著雞毛的與澈,最終還是不忍看到一個新鮮風流的美男喪失在雞毛的圍攻下,便開始調動內力。
一指藍光飛出。
與澈滿意地看著周圍的雞毛結成冰渣劈劈啪啪地落在地上,望向俞翾的眼神都是濃濃欣慰意味的“孺子可教也。”
俞翾丟了個白眼給他:“覆枇血的珍貴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十年隻結三個果子啊!三個啊!當年你吃了一個,是為了救你的命無話可說!可你今天把它硬塞進我嘴裏!我還沒到要死不活非吃它不可的地步啊喂!這樣就又沒了一個!隻剩一個了!一個!我心疼啊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