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波閣的建築看來無甚出奇之處,連璋卻清楚這錯落有致的屋宇間暗藏著無數殺機。先前主仆二人看似信步遊逛,實則封疆已經悶聲不響地將建築布局盡皆收入眼底,哪一處適合人藏身,哪一處適合安裝機括暗箭,盡皆將之告知連璋。
眼下二人要脫身離去,強闖大門勢必要有一場慘烈廝殺,二人勢單力孤,闖過去的幾率微乎其微;而若是強闖不行,那麼剩下的隻有一條道——走水路。
淩波閣建於勞台湖中,其內也有多處水池,這一座最高的樓周圍更是有水池環繞——有水池必定就有水道同湖水連接,順著水道而行,不怕出不去,但關鍵的問題在於,水下不能呼吸,若是在水中憋不住氣那可真是自尋死路了。
是強行闖出去還是走水路,這是一個難以抉擇的問題。
連璋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從空中一躍而下,一頭紮進了冰冷的池水,封疆緊隨其後,濺起好大的水花。
不想水池中栩栩如生的蓮花蟾蜍都是機括所在,封疆入水時不小心碰到了碧綠的蓮葉,便見那蓮葉一震,哢哢幾聲悶響,數道筷子粗細的黑影便猛地自蓮藕的孔洞中射出,劃破水流直奔封疆而來。
光是如此倒還罷了,憑封疆的身手,雖然在水中行動不大方便,但躲避過去也還輕鬆,然而這水裏的機括卻是聯在一起的,牽一發而動全身。
數十隻散落水池四周的蓮藕齊齊噴出烏黑的細小箭枝,看似散亂毫無章法的齊射卻封住了水池中人所有的去路。僅僅如此卻還不夠,蹲在白玉盤上的蟾蜍身子一震,口中的明珠掉入腹中,機括震動,蟾蜍表麵的小疙瘩頓時激射出一股一股毒液,融入水中,瞬時不見。
若在夏日,身在水池的人隻怕此時已被箭枝紮成了刺蝟,但此時剛立春不久,天氣還酷寒的緊,人人身上都裹著厚重的棉衣。這棉衣浸了水水便堅硬似鐵,若不灌以內力,便是刀劍也難以傷身,那箭枝原本細小些,又是在水中,故而勁力不足,便是射到了身上也叫棉衣給擋了下來。
原本沉重得隻把人往水底拖的棉衣此時竟成了護身法寶,這卻是連璋沒有想到的。此時利箭的封鎖對他二人不起作用,唯一可慮的,便是那融入水中無色無味的毒液了。
兩人入水時雖然閉住了氣,但那毒性仿佛無孔不入一般,不一會兒連璋就感覺手腳漸漸有些不靈活了。此時二人為了躲避機關蓮花激射出來的箭枝不得不套著沉重的棉衣,移動速度可謂慢如蝸牛,好容易等到箭枝不再射來,兩人迫不及待地除下棉衣,身形登時靈活了不少,然而此時腹中的那一口氣也快要消耗殆盡了。
不得已,兩人隻好往上浮去。
萬幸此時水麵上並沒有淩波閣的人手,大約是以為他們已然葬身水底了。深吸一口氣,兩人複又潛入水中,順著水流的方向逆流而上,尋找著水池的出口。
水道出口有一道柵欄,不知是用什麼做的,堅固異常。幸而連璋所佩短劍乃是萬年玄鐵母精煉而成,削鐵如泥,即便費了一番力氣,還是成功的破開柵欄脫身而出了。
水道漫長,淩波閣重重建築之下穿行,初春的水冰寒刺骨,縱是有內力護體,時間一長也挺不住。連璋已經覺得手腳不聽使喚了,使盡了全身力氣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沉去,腹中的一口氣漸漸轉濁,若是在光明之處便可以看見,他的臉色已經變得烏青了。
就在他意識漸漸模糊之時,封疆靠了上來,半摟住他下沉的身體,嘴唇湊上來給他渡了口氣,而後朝著遙遠的出口處遊去。
就在連璋二人躍入水中時,高樓之上有兩個人也看到了這一幕,其中之一赫然正是給連璋領過路的小銀。
“萬姐姐,他們走了。”
臨窗而立的女子身姿婀娜,一身白衣飄渺似仙,青絲如瀑垂下,麵覆輕紗,一雙眼睛靈動美妙,如春水盈波,使人見之難忘——這便是名動天下的美人,萬青青。
“有江橫波在手,便是走了也還得回來。想必花盛也知曉這一點,不然不會這麼輕易放他們離去。隻不過他們竟然選擇從水路離開,嗬……”萬青青輕笑一聲:“但願花盛想要的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具死屍,否則便是他們命大能夠逃出去,隻怕也隻剩下半條命了。”
她轉身,道:“去瞧瞧罷,雖然是有意要放水,但我瞧著動靜鬧得也挺大的,想必花盛那老頭的臉色也不會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