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6章(1 / 3)

那日在廳外,崔嫣見嬰孩不在手邊了,即開始吵鬧,入了夜猶不消停。

曹管事見這丫頭情狀,也是於心不忍,勸自家老爺暫將許氏那孩兒抱來應付一下,甄世萬卻怕她愈陷愈深,成了個依賴,隻將她丟到屋子裏頭,任她愁眉苦臉著碎念,又囑下人端了床被子,備了些日常用具去邊上耳房。

曹管事見甄世萬要搬過來陪宿,雖二人早晚夫妻,畢竟不大好看,卻也沒法子,折身與下人一同回主屋去取東西。正經中庭,迎麵撲來一陣熟悉濃香,含著夏季桂花的甜味,又摻了些薔薇粉的濃鬱,再一抬頭,來了個外披玉色雲緞襖兒,腳踩羊皮金雲小靴的青年婦人,便駐了足順口問候:“桂夫人怎的出來了,露重風冷的。”

原來人恰是甄世萬數年前納的那一房小星,京城本地人,父家姓陶,閨名內有個桂字,其人少年便入了京中侍郎府宅,侍奉了多年,成了個大丫頭,後甄廷暉生母沒了,甄世萬因那些左右掛礙,懶得續弦,卻總得有個女人操持後院,打理生活,便將這陶氏提拔入位。

本上下稱呼一聲桂姨娘,時日長了,她嫌不好聽,總歸主位尚空,非叫下人將那姨娘二字換成個夫人,雖此夫人非彼夫人,總算也聽得舒服許多。

這桂姨娘因出身低賤,由丫鬟爬起,也很有幾分主張與膽大,自曉得老爺在那邊營不歸,便是生了疑心,偷偷回了娘家躲起來,兩軍在京城裏外對峙的風聲一至,趕緊抹黑了臉裝成鄉婦,買通了小卒役,連父母兄弟也不顧,連夜偷摸出城,倒也命大,在亂軍營中東求西拜的,保著一條性命找到了甄世萬。

甄世萬見這妾侍差點丟命地趕來投靠,也是有幾分愧疚,說了幾句安撫話兒,還不曾等桂姨娘喜笑顏開,他轉了個頭,叫部屬予她一筆銀款,叫她離了京城愈遠愈好。

這桂姨娘豈能甘願。若論老話,便是個不折不扣命比紙薄心比天高的的婦人,自被抬做如夫人,又見那甄世萬死活不娶,家中才一名子嗣,多少是存了野心,總想著有朝一日能再上一層樓。無奈跟了他幾年,肚子卻是不爭氣,硬是下不出一個蛋來,如今見他有打發之意,忖自己一名手無寸鐵的弱質婦人,眼下這兵荒馬亂能夠怎麼自謀出路,出去了還是得找個堪做頂梁柱的男人,殺生不如殺熟,到底與甄世萬生活了幾年,曉得自家主爺心思深,不得作虧本買賣,大樹底下好乘涼,倚仗著他,如何也是好過自個兒一人在外頭流離失所或是尋些不知根底的男子,若是日後齊王這邊得了勢,甄世萬見自己臨危投奔,不離不棄,說不準還得感懷銘記,這般一想,便牢牢抱了主爺大粗腿兒,死活不離手。

甄世萬一來見兩兵交接帶個婦人實不像話,二來多少也是念著崔嫣,想這丫頭看似不聲不響,實則醋勁恁大,原先也明裏暗裏對京城那妾侍有些忌諱,若是以後相對,她豈不是成日要屈悶,既已承諾過日後隻得她一人,幹脆便趁了這機會,將這妾侍放了去一了百了。卻沒料得這桂姨娘哭天搶地,恰巧此際,齊王又是頒令自己去青州行督撫之事,便隻能將這小妾順道帶了過來。

這桂姨娘年前隨老爺來了青州,尚不滿整月,日日見甄世萬晝出晚歸,公務綁身,縱是想貼都貼不上去,隻得在祖宅內煲湯燙酒,整頓家人,做些賢妻的事,討主爺歡心,這幾日見青州城的事稍有了些條理,甄世萬的眉頭也沒鎖得那樣緊了,正想著如何蹭去親近親近,卻是平地一驚雷,竟是來了個搶飯碗的,還抱著個金多寶。

這還得了,一點期冀全都沒了,人家可是有子在手,正是垂頭喪氣一夜,卻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次日聞得風聲,那女的竟是個瘋婆,抱來的還是個不知名姓的小野種,哪裏是老爺的骨血,甫沒暢快笑出來,又是聽得甄世萬竟是吩咐下去備婚宴,竟是要在這青州城與那女孩行個戰地婚禮。再等來守去,聞甄世萬搬了去西院那頭,桂姨娘已是屁股著火,坐不大住,匆匆跑出來過細探聽,巧是與曹管事碰麵,確定了情形,隻忖那瘋女孩兒不過是個員外家的小家碧玉,聽聞尚被退過親事,也有些不好的遭遇,難不成是甚麼仙人之姿,才叫老爺蒙了心?想著有些發癢,與曹管事說了兩句便偷偷摸到了西院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