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3章(2 / 3)

恰次日便是大年三十,外頭再是紛擾****,這一日,彭城家戶也是沸騰了一些。

崔員外喜得兒子,暫且放了心頭齷齪,狠下心掏了銀子出來,換桃符,取屠蘇,囑婆婦烹魚宰雞,準備團圓飯菜,被苛刻了多日的一家子見了肉,總算是添了些喜慶,惟官府因年前殊況,禁了鞭炮,少了些熱鬧。

按著崔家傳統,除夕夜便是女眷在家守夜,男丁進祠祭祖,崔嫣自從昨日母親生產,便是巴心巴肝地等著見兒子,冬季夜色來得早,天光稍事一暗,猜爹爹已是不在家中,便是迫不及待在崔妙遮掩下,偷跑去了主廂那邊。

許氏正由一名奶娘與老媽子簇在高床暖枕上,一邊說笑,一邊抱著自家兒子逗弄,旁邊燒著個通紅的熏爐,滿屋蒸得紅紅,見這繼女立在門口,畢竟自己甫是生子,心有戚戚焉,趕緊叫她進那暗室去看看兒子。

那廂內邊上的小暗室黑黢黢,連個燭都不點一盞,十分的淒清,惟臨時置放著一張嬰孩搖床,室內雖不至於寒冷,卻沒許氏房間那樣溫暖。

崔嫣見那嬰兒孤零零睡在那床兒裏頭,還不曾來得及遷出來,旁邊連個招呼的人都沒有,身上穿戴的正是自己托崔妙購置的棉襖,旁邊還擺著個特地叮囑崔妙買的撥浪鼓,早就沾了一層薄塵,怕是根本沒人有功夫去逗自己兒子,頓心神一裂,疼到不行。

那嬰兒聽了聲響,頭偏過來,朝自己睜大眼珠子,軟綿綿的小嘴兒一撇,像是笑了一笑。

懷了九月,生了也有大半月,崔嫣卻是頭一次見得兒子的臉孔,想外頭那弟弟一生下來便是由人寵著愛著,歡聲笑語環繞,這孩子卻是一個人寂寞丟在這裏,心頭宛如被剪刀在撕,跪了在那搖籃邊,手足笨拙地將兒子抱到懷裏,將襖子予他裹得緊了又緊,隻怕一絲風灌進去,又俯下臉去親他小臉蛋,嗅到那奶香,哽咽失聲:“小豆包,你冷不冷……餓不餓?全是娘不好,娘犯了錯,卻要你來承擔……娘來陪你,娘再也不離你了。”嬰兒天性淳真樂觀,本是咯咯發笑,見母親哭泣,突然之間也是哇哇嚎哭起來。

娘兒兩哭聲將裏間人驚動,許氏忙叫崔妙將崔嫣先引回去。崔嫣哪裏肯依,不見也就罷了,見了麵再不得鬆手,摟了兒子便哭道:“母親已經生了弟弟了,我也要跟我孩兒一齊!”

許氏急道:“哪裏有姐姐跟弟弟同住一屋的,被人瞧出端倪可怎麼得了?況你還在月子內,照顧不得嬰兒,先回去,白日裏再來看好不好?你們母子同住一屋簷下,日日都能見麵的,何必急在一時!待會兒老爺回來若是撞到,萬一上了脾氣怎好。”崔妙也是在一邊遊說,拉拉扯扯下,崔嫣仿若割下一塊肉似的,將兒子親了又親,才百般不情願地還到許氏手裏,見他被抱到了暖和的臥房之內,與那弟弟呆在一塊,沒有受虧待,才是吞了淚水。

臨出門一步三回頭,崔嫣見那兒子躺在床上,仰起肥乎乎的小臉,睜著一雙淚眼到處拚命尋自己,又是哭得撲返,如此來回了數趟,才被崔妙拉了回自己院子。

這邊崔家正是淒風苦雨,蘇鑒淳那邊也是過了個極不安穩的除夕。遭遇不如意,又被家人遺棄,正當新年,尤其的孤寂冷清,崔妙將那銀票給了自己,也真的再不上門,念及去年這個時候還與她一同偷跑出去私會,繼而又去共賞花燈,如今竟是連哭都哭不出來,憤恨之下,除夕的上午便跑去崔家找她。

崔妙見他找上門兒來了,愈發是瞧不起,沒說兩句話,便以母親生子須照顧轉身進了去。蘇鑒淳見她連托詞都懶得對自己多說,回去路上沽了幾壇子劣酒,除夕之夜,喝得酩酊大醉,心口攢的那股子邪火愈燒愈旺,想就算死也不得叫那兩人好過。年初一黎明不到,便渾渾噩噩藏了把刀,打算做掉這一對狗男女,倒也是梁俊欽新年走大運,行好彩,三十晚上便拉了閘門,將小僮工人都打發回去過年,自個兒也是歇了業,打算休息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