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見他意思已決,喟道:“本王隻感歎,若然坤儀並非郡主,亦或,你……並非本王私僚,你二人初見之時,便注定是一場良緣美份,如今也定是琴瑟相合,兒女滿堂。坤儀同你皆是本王至關之人,到頭來,竟是本王親手戕了這一番姻果,你我連緣故都不能同她交代清楚,怎能不叫她失常性?這糊塗女兒如今心智懵沌,犯下一樁又一樁的錯事,大半卻是要怪到本王頭上。
甄世萬目中微閃:“這世間的陰差陽錯漫天鋪地,要是事事講求個若然,哪還有憾事。況,郡主在十三王爺府上那樣一鬧,倒也不是件壞事,雖這玉淵湖遠了京師,畢竟有心人不少,若是這回不慎被盯了入眼,下官好歹有個冠冕說辭。”
齊王輕笑,道:“怪不得你這等謹慎的人,今兒卻是堂而皇之,連報信隨從都不差一個,親自便上了本王寶船。本王先前還琢磨著你怎麼年紀愈大,反倒腦袋被那男歡女愛迷昏了頭,竟無端端帶了外人來。原來你帶那小娘子上船是為這個緣由,你這薑,倒是愈老愈辣,”
甄世萬攏了袖口,並不多解釋,旋即轉言提醒:“王爺切勿為些許瑣事分了心思,手中大事日後猶須時光操持定奪。”
齊王臉上潑沉了幾分,罩了抹霾色,凝道:“本王原本確實想再等它一等,緩些年歲,可現下卻是再等不得了。”
甄世萬近日接了他書函秘紙,雖未明言,透了字裏行間,已察覺麵前人按捺不住,此刻聽了這話,仍是心頭一動,麵上低道:“王爺的顧慮,下官明白。”
錢氏衰微,瑞王已經不足為患。太子麵上穩光,實則是摧枯拉朽的一堵泥牆,一吹即倒,外人怎會曉得太子宮廷落馬摔傷腳骨的背後主使,竟是抱養太子,將太子養成人的鄭皇後。那太子生母為鄭皇後舅家表妹,早年亦入宮為妃,後宮傾軋爭寵,為皇後表姐陷殺喪命。鄭皇後一生苦無生育,一時失了打算,不願便宜旁人,覺得到底還是自己家血脈親厚,將這生下來沒幾日的孩兒抱來養育,當做嗣子,孰料太子成人過程,聽到風言風語,自己生母原為養母所害,心中震驚,籍著儲君之位已定,多次同身邊私客放話,日後定叫鄭皇後不得好過,從此除卻祭祀典禮,降賜主持,再也不去中宮一次。
世間無不透風的牆,鄭皇後插於太子身邊的眼線將這番話由傳了宮內,氣得鄭皇後恨不能吐血,悔恨自己喂大一頭白眼狼,哪裏還容得下太子,心想若等那小子登基,自己豈會有活路,漸而下了狠心。寧王向來關注儲位,暗中聞風,百般討好,極盡離間。
鄭皇後雖曉這十三子安的也不是什麼好心,但事已至此,又見他待自己逢迎孝順,隻有依靠於他,再如何,這寧王也比那個視自己有殺母之仇的太子強,於是已存了轉扶寧王之心。故鄭皇後以手段害太子摔馬,又暗遣與錢家幹係不淺的廖佛德診治,再將汙水一一潑了錢氏一族,一來替寧王換來明途,當做籌碼,二來亦是打擊太子。
齊王見甄世萬似猜中自己打算,歎道:“原先三足鼎立,局勢平衡,本王樂得其成,坐山觀虎鬥,如今又怎能眼睜睜見那老十三一人獨大起來?太子性莽撞,無城府,一口氣兒都沉不住,連個宮中的婦人都鬥不過,被整得一條腿都廢了,皇帝老兒豈能叫個瘸子君臨天下?如今落得那宮婢生的冒了出頭,那寧王向來就已將禁衛軍隊握了大半,若趁勢上位,替代太子,豈非如虎添翼?本王怕此時不當機立斷,搏上一搏,隻怕日後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