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廷暉一聽哪還敢多言,又恐父親牽起舊傷,禁了這一場****,心性稍長,想那日父親一醒轉,自己便在榻前求請救人已算不孝,害得父親帶傷奔波,落下疾患,更是忤逆,如此以來,隻得噤了聲。
是日甄世萬火速擬好行程,覲報寧王。寧王見甄世萬不日要走,反正已與他有了私下協諾,再不怕他反口,滿口應承,隻言:“薦職奏疏已備好呈上,聖上並無異議,更是十分歡喜,勉勵本王能與你於軍務兵事上頭攜手並進。世萬,你這從二品,不消多時便要遷為正二,本王要預先恭賀一聲尚書大人了,從今後,隻望你我齊心協力,共創宏圖,切勿再生些多餘的心思。”
甄世萬語氣和寬,應道:“王爺既已是將奏折都陳了上去,下官又何敢生異心。此次回了彭城,安置好私務家事,便返京續職,絕不多耗一日,以報王爺此次厚恩。”
寧王見他神色,直感歎若是曉得他軟肋,又豈會白耗許多時光都挖不來這塊鐵錚錚的牆角。甄世萬求寧王搬兵時,私下也並未拐彎抹角回避與崔嫣幹係,寧王倒是佩服他爽快,繼而又曉得那女孩兒竟是自家夫人的內親,不免又是暗自讚歎王妃確是自個兒的福星。
久年以來,他是京畿總衛,六軍統領,持了領兵權,無奈那調兵權掛於兵部,一把手錢鵬乃對立之人,實為前行的絆腳巨石,一直欲意在兵部尋個自己人,左侍郎自是關鍵人物,偏偏拉攏其人數年未果,錢銀女色,遊說軟斡,統統油鹽不浸,最是厲害時,直接便在侍郎府掛了回避牌,將自己派上門的食客一一喂飽閉門羹,趕了回府。
寧王先也是猜疑這侍郎官兒是不是已有了投身之人,得了私人勸諫,欲舍難就易,幹脆扶持兵部他人算了,後發覺他也沒曾跟哪名王親過往從密,恐怕確是這樣一個不好輕易被唆使的性子。細量錢鵬盤旋兵部實權數十載,早已浸淫內部,誰都恐是錢氏餘孽,不堪信賴,而甄世萬拉上級下馬一事,已能斷篤其人絕非瑞王一黨,就算原是,如今也是一拍兩散,兼之甄世萬於兵部一人之下,已樹立無人趕超的恁高威信,還有哪個又能合適過其人?到底是沙場出身,心思堅決,這樣一來,誓不納其為麾下良將,實不甘死心。
百般示好,包括覲請甄世萬回鄉長侍誥命寡嫂一事,猶換不回其人順意合心,寧王這頭多少已是存了淡念,沒料突來轉機,這雷打不動的牛繃鼓竟是主動跑來登門,這可破天荒第一遭。青河紅巾賊黨,餘下匪徒過於分散,不足為患,秋後螞蚱蹦躂不了多時,實在不值耗朝廷兵力特地殲剿,根本就懶去管,如今應了他求,藉此機會換得足蹄,再是劃算不過。
再說此際,山匪惡賊移送予三法司,會審推事間取證一環,自是通至兀良合真這邊。崔嫣雖在病榻,卻一直求請兀良合真轉述審訊大致,聽到這一步,秉持先前決心,定要親自上堂舉證。甄世萬深曉公堂審案厲害,死活不允,末了僅讓步到她寫好血狀,代為呈堂。
甄世萬拿了那狀紙攜人親去三司衙門,皂班見了來人與信物,隻趕緊通報當值禦史官。那禦史與甄世萬相熟,又早早得了寧王私囑,叫禁子將其請了獄間。
牢頭開門將梅有財與那腱子肉頭帶著滿副鐐銬拎將出來,一腳踢於膝彎處,叫兩人跪在地上,任由發揮,自己退了下去。
那腱子肉曉得怕要受些私刑,已是屁滾尿流,呼天搶地,偌大一個威軀縮得成一團,駭得連連磕頭,完整話都說不出半句。
梅有財見甄世萬死而複生,知命不久矣,趴跪於地,也懶得耗氣力求饒,刀尖上過活兒本就預計好有這一日,口中直念:“要殺便殺,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