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芭蕉不展丁香結(2 / 2)

修好伸出的手微微發抖,輕輕覆上他的臉,顴骨分明,近乎慘白的色調,那雙眼睛黯然失色,再也不複當初的意氣風發,修好猛然俯下身,緊緊倚在他懷裏,牢牢環住他的腰身,“一別七日,竟已滄海桑田,阿魏,發生了什麼。”

胥魏攏了攏她的頭發,輕聲道,“不過是各自為難,存了半世的怨咒,總想報複。”

東漢梁鴻與其妻孟光恩愛非常,孟光待夫恭敬,舉止恪守禮度,侍奉膳食舉案齊眉,他自讀到此事的那一日,便覺不屑,那時的他尚在讀書,夫子宣揚傳教的莫過於此等禮教規範,而他雖腹誹許多,卻從不肯示於人前,他的課業在齊王諸子中從來無人能及,當然,那時的胥瑰得齊王親自教授,太學裏的課業,他自然不必學。

他知道相敬如賓是怎樣的絕望與無奈,也在意那些冷寂的日子裏,他的母後獨坐深宮,看著窗外一叢衰草能怔怔望上半天,他無法得知她的過去,她也從來不肯對他言說,但他知道,父王與母後並不似傳聞裏那樣相近相親,也不似後宮宮人諱莫如深的彼此怨咒。他相信父王對凝華夫人的情意深厚,也怨恨他對胥瑰的偏愛,卻也疑惑為何他寧願將心愛的女人禁足十餘年,日日對著母後冷麵以待。

而那一切,在他受召入宮的路上,齊王給了他明確的答案。

“阿魏。”車駕上的青色簾幔是宮中奴仆的規製,身著了宦官服飾的齊王威儀不減,在車上等了他許久,宣旨的太監守在馬車之外,垂下的竹簾遮去了冬日裏難得的清日。

他不曾想,他的父王會如此大費周章紆尊降貴來此等他,更不會想到齊王對於他的命運竟要如此安排。

“你經營數年,自成一黨,門下門客眾多,既有公儀道這樣的名士才子,又有師采這般的伶人奇巧匠人,你有經國之才,世子之職,你當之無愧。”

他心中一震,以為苦心謀劃多年終得他的青眼,沉吟道,“兒臣鄙薄之才,受之有愧。”

齊王唔了一聲,道,“君子謙而為貴,而一味躲閃未免有造作之嫌,孤為君多年,浸淫朝堂,其中關竅自然懂得,你不必在孤麵前惺惺作態。”

他臉上便有些不自在,想著他對他終究是成見頗深,從幼時開始他就未曾得他一句誇讚,哪怕十六歲那年他的考卷受慕容相國大為稱讚,稱其“實乃治世之良法,興邦之妙宗”,他文中所寫糴糶法,應用於淮州水災,見效頗奇,而齊王看後,亦隻是淡淡答了一句,“此法有盜古之嫌。”

他便很是尷尬,道,“父王教訓得是。”

齊王從袖中掏出一卷帛書,玄黃並重,摹古紋樣,竟是道諭旨,“打開看看。”

他接過諭旨,心中忐忑難安,想,這些年總算熬出了頭,總算未曾辜負母後期望,又想,若得封世子,那對於胥瑰的種種謀劃,他便盡可取消了。

然而,諭旨並未遂了他的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