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秦臻才把脈枕從雲湘的手下拿了出來,眉頭也微微舒展了些。
“到底怎麼樣?衛王他到底怎麼了?”見秦臻臉上的緊張漸漸散去,司徒楓終究是忍不住了。
秦臻一如既往地緩緩將脈枕放入藥箱,然後龍飛鳳舞地寫起了藥方,一邊寫一邊說道:“餘毒未清,剛才又耗費了大量體力,所以才會不支,我開付藥,王爺喝了應該會有好轉。”
說完,狠狠剜了司徒楓一眼,你不是日夜陪在王爺身邊嗎?怎麼可以將王爺照顧成這個樣子!
司徒楓也感覺到了秦臻眼中的殺氣,但絲毫不理會:“多久能好?”
你問他多久能好,是你真的關心他,還是覺得沒有雲湘,你的處境會非常困難?你到底是關心他,還是關心你自己?
秦臻不想理會司徒楓的話,隻是拿著藥方出去煎藥了。
半夢半醒之間,最多的是痛苦和迷惘。
當年少年,怒馬鮮衣,本是不羈放縱的時候。
一場變故,當年夢斷,空餘悲苦。
世間萬事,再不能從心所欲。
狂歡過後,隻剩下寂寥、無奈與冷清。
人來這世上,本就是要經曆痛苦的。
隻是有的人,痛苦得比較長久。
隻是有的人,注定了命途多舛。
恍恍惚惚之間,雲湘緩緩地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卻覺得眼皮很重,怎麼都看不清周圍的事物。
閉上眼,滿目鮮血,刀光劍影。
睜開眼,混混沌沌,不辨萬物。
“王爺,王爺。”司徒楓見雲湘的睫毛微微顫抖著,便輕聲喚他。
卻沒有等來任何回應。
雲湘仍在夢魘中,深陷泥沼,不能自拔。
仿佛是進入了幻境。
眼前,一片荒涼。
幹裂的土地寸草不生,一旁的枯木連一片綠葉都見不著。冷冽的風卷起漫天黃沙,讓人睜不開眼睛。
腳下虛浮,沒有一點力氣。
好困,好想睡。
但是,這裏是哪裏?竟如此荒涼。是我朔齊的疆土麼?
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又向四周環顧,哪裏像是有水源?
嗬,罷了,罷了。
終究是走不動了麼?終究是放棄了麼?難道,真的要到此為止麼?
肩上的傷口原來還隱隱作痛,現在卻一點知覺都沒有了。腦子昏昏沉沉的,眼皮也越來越重了。
堅持,執著,忍耐,在身體的極限麵前,都已經被拋在了腦後。
事事不由己。
封王的時候盼著隱居桃源,閑雲野鶴。
封王之後盼著勵精圖治,為民除害,捍衛朔齊疆土。
想死的時候,卻偏偏走運,撿回一條小命。
如今想要活著,卻仿佛即將魂遊太虛。
事事不由心。
眼前有一個高大的身影,手中拿著一柄銀槍,卻看不清模樣。
感覺不到殺氣,難道不是敵人?或者,是受傷太重,已經感覺不到了?
但雲湘卻不肯放下戒心,拄著手中的長劍,勉強站穩。
“鬼麵人?”那人的語氣冰冷,“今天我便要了你的性命。”
到底是不肯放過。這麼多年,想要除去雲湘的人不在少數,也早已經司空見慣了。但是,如今,雲湘的心裏隻有恐慌。
他的身子已經虛弱到了極點,力氣也消耗殆盡。能不能拔劍尚未可知,更何況是與人激戰。
“你要殺我,你是誰?”雲湘拚盡了所剩不多的力氣,才說出了聲,畢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你既敢暗害我,又為何沒想到我會殺你?”那人的語氣冰冷,無情。
痛徹心扉。
難道,殺我,當真是你的心願?你恨我,當真到了這個地步?少年時的情義,你當真不放在心上了麼?
歎當年少年,韶光不再。
念今日悲愴,苦痛難絕。
“殺了我,結束這一切吧。”雲湘在心中呼喊。
忘了朔齊,忘了風麟城,也忘了你靖王世子的身份。
去找你的桃源,去做你的閑雲野鶴,去尋覓你的一心之人。
從此之後,沒有恨,也沒有貪欲,沒有殺戮。
那人舞起銀槍,向雲湘刺來。
沒有躲避,是因為抱了必死之心,還是因為早已力不從心?
一步步逼近,晃眼的銀槍已經到了眼前。
“拔劍。”仿佛是在命令。
你應當知道,即便你取我性命,我也同樣不會出手反抗,何況如今我已經沒了半分力氣。
“我不殺不反抗的人。”那人仿佛是在跟一個陌生人說話。
“殺了我便罷了,何須多言呢?”雲湘努力站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