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的格局基本按南北對稱安排,周南風坐在南麵,宇文錦坐在北麵,他的榻身故意高出周南風一截,殷奉和婁昌兩人侍立在榻後。中間更高的平台上坐著雲漫流大師。想來若客人更多時,仍會采取回字形布局,讓歌舞表演處在正中,才能讓每位客人都賞心悅目——想要刺殺宇文錦的人,也必須先得想法越過中間的雲漫流才行了。
尚雨越想越覺得此人真是謹慎得過頭,亦越發佩服周南風布下的局。隻有親身在此,才能體會到他的心思慎密——絕對沒有其他法子比讓宇文錦自己送上門來更好的了。
他布了幾年局?三年?還是八年?他又陷入被刺的恐懼中幾年了?八年?還是從出生到現在都是如此……尚雨想到這裏,歎了口氣:果然大富人家的難處,非是自己所能想象的呀。
“雨姬為何歎氣?”忽聽宇文錦頗有興趣地道,“難道如此美妙的琴音歌聲,還不能令你滿意?”
尚雨一驚,忙道:“不、不!我……妾身隻是……”她斜著眼瞧周南風,見他自顧喝酒,心中暗恨,卻也因此鎮定下來,伏身道,“妾身隻是突然有所感悟,驚擾公子聽琴,真是罪過。”
“哦?”宇文錦推開一名侍姬,坐得更加不成體統,笑道,“感悟?這他娘的真有意思……雨姬,說來大家都聽聽嘛。”
尚雨道:“妾身所想所感,哪裏能登大雅之堂?不過是瞧見遠遠的山色茫茫,樓外鬆柏高俊,感慨人生渺小,性命亦如白馬過隙,與天地萬物相比,實在不值一提。”
她這般說出來,周南風微微發怔,雲漫流長長的手指劃過琴弦,勾起一串綿長的顫音。
宇文錦挪著屁股,重新坐回兩名侍姬的懷抱,哈哈大笑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兄弟呀,你這女人可真有意思,坐在這裏觀風品酒,竟然想到白馬過、過……隙,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半天才續道,“白馬過隙,人生苦短……嘿!一竿子將我等俗人統統打死了,哈哈哈哈!”
尚雨嚇了一跳,忙道:“妾身不敢!妾身胡言亂語罷了!”
耳邊聽周南風平淡地道:“宇文兄何出此言?難道不正是如此麼?若非人生苦短,現在這裏坐著的,隻怕輪不到宇文兄呢。”
尚雨心裏一跳,想:“他要激怒宇文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