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初他送她這串手鏈時,她笑的那麼開心,而她在婚禮上退回這串手鏈時,又是那般殘忍。 他暗自苦笑,即便事到如今,卻竟仍是這種感覺。他隻懷疑是前世欠了她的,今生她是來討債,連本帶利,要拿盡最後一分一毫才肯罷休。人生若隻如初見,初見那一瞬心花無涯的驚豔,卻錯落成點點滴滴的寂寞。 沒有她,他不知孤獨為何物。遇上她,他在大千世界中,夢中,夢醒,孑然一身。 想得出神,他幾乎沒有聽到有腳步聲自遠及近,直到水榭前珠簾揚起,他手指一翻,不動聲色地將手鏈收入袖中,方才抬頭看去,卻在看見來人時,如遭雷劈,亂了心神。
三年未曾見麵,如今再見,未染心底亦湧起莫名滋味。
依然是身長玉立,依然是豐神秀徹,風雨浪濤並沒有在他身上留下歲月的痕跡,舉手投足間仿似仍是當年那個翩翩公子。隻是抬眸相對,千帆已過盡。 他像換了一個人。若說昔日是春風下明波風流的湖水,那麼眼前的他便是秋雨過後的長空。
“你可願陪我走走?”未染盡量讓自己放輕鬆,笑看著容澈。
容澈點頭。
閑玉湖上,柳絮飄飄。一轉眼幾年過去了,這裏的每一件擺設都如從前,她曾經動過的東西,固執地擺放在原處。
未染在湖邊站定,良久,才道:“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容澈站在他身邊,不知如何開口。風吹衣袖,容澈看似平靜的外表下卻是滿心翻江倒海。自恃權重,目無君上,現在就隻差沒有明指他覬覦皇位。他覆手一旁竹欄之上,修長的手指靜襯著竹絲的紋路,如玉溫潤,卻不由重重往下一沉,隻聽卡啦一聲脆響,那竹木被他當中震開,裂痕深深,直透兩端。
風亂,幾片竹葉翻飛而下。
對於朝中諸事,未染不願去想,並不代表她不明白,柔聲道:“何必在意那些人的汙言穢語,我相信你。”
容澈苦笑:“我倒寧願你不相信我。”那樣,我就不用苦撐著。
未染揚眸與容澈對視,心中忽然平靜如水。曾經恩怨,曾經愛恨,起起落落兜兜轉轉,多少年歲月,這兩個在她生命中至關重要的人給了她所有,此生此情,無以為報。
就在這一刹那,未染的注視竟無由讓容澈生出些不安,仿佛在她心裏下了一個重要的決斷,而使得那目光攝魂奪魄,要將他看透一般,他聽見她用極輕的聲音道:“這一生,我欠你的。”
一句話,便是一生嗎?
容澈道:“欠著吧,隻有這樣,我們才有牽扯。”
未染心裏紛亂,穩住心神才道:“你和他都不是斤斤計較的人,如今我回來了,你不會在意那個皇位,他也不會在意曾經的恩怨,你們都是為了容家的江山而已。”未染頓了頓:“你們之間真正的溝渠,不是我,不過是一個夜太後。”
容澈苦笑:“我可以不管夜家,可是她畢竟我是生母,不管她做過什麼,我都不會對她棄之不管。”
“我明白。”未染道:“隻要她不再做出過分的事,容澤不會對她怎麼樣。她在宮中也不暢快,不如讓她去聖德寺清修?”
容澈溫朗的眸子一抬:“這樣最好不過,隻是……”
“你放心,容澤那裏我回去說。”未染微微一笑。
容澈溫潤一笑:“如此,便多謝了。”
若真說謝,也該是我謝你。這句話,未染沒有說出口,換了個話題道:“你一直在調查當年害我墜崖的人?”
“何止是我,容湛,容洵,還有他,都在調查這件事。”容澈道。
未染蹙眉:“你們四人,竟無半點頭緒?”
容澈轉頭看她,認真道:“你不要多想,這些事有我們在。”又看了一眼想要風雲變幻的天色,道:“你身子不好,還是早些回宮吧。”
未染看著眼前風姿絕秀,朗月溫潤的人,兒時的記憶紛繁湧來,笑道:“好不容易出宮一趟,這麼著急趕我走?”
“我沒有。”容澈想要解釋,看著未染狡黠的笑,仿佛又回到了兒時,也笑了:“既然你不想回去,那我陪你進屋聊,你把這三年的經曆都告訴我。”
“那你可要為我泡好茶水,免得我講的口幹舌燥。”未染笑著打趣,跟著他往室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