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河岸微微低頭示意,聶無憂下令開動龍舟,遠離她而去。
謝開言騎上白馬,慢慢朝著華朝大陸走去。馬蹄散漫而行,她也不催,一路隨意看看四處的風景。到了寧州邊境時,她便多了一位陪同。
謝飛叔叔駕著一輛青幔馬車在等著她,眉目鬢發竟然染遍了霜華。她催馬疾馳過去,來不及問什麼,他已坦然說道:“叔叔快要走了,來陪你最後一程。”
謝開言的眼淚瞬間落下。
謝飛執起她的馬韁,緩聲說道:“生老病死是常事,你不用傷心。我的心願已了,又能看著你堂堂正正地走回來,心底很是高興。再朝南方走下去,我就能回到烏衣台。我隻後悔,不該把整個謝族的規訓壓在你的身上,讓你活得很不暢快。”
謝開言坐在馬上無聲流淚。
謝飛多次勸慰,終於使她忍住了傷痛。兩人結伴而行,曆時十天,走進了汴陵。
汴陵風光秀麗,蓮花河畔祈子樹上,依然掛滿了五色香包,一道道氤氳的霧氣充斥著整條街道。
謝飛環顧左右,長歎道:“太子的治理手段果然不一般,我們一路行來,隻看到百戶殷實城鎮富足的好光景,還從來沒見過哪一處稍稍流露出頹敗氣,更不說這汴陵。”
謝開言並不應答。
謝飛淡淡道:“有心事?”
實際一路上謝開言都有心事。
謝飛顯然懂她:“我如果去了,你不準跟來。我已在郊外焚香告祭天地,免除你謝族族長一職。我既是刑律堂長老的身份,說出這句話後,即刻就能見效。”
謝開言仍不語,麵色始終木然。
謝飛又道:“我知道你不大甘願回到太子府中,但你現在身份幹係十分重大,稍稍踏錯一步,便會引得太子動怒發兵。太子向來目空一切,言出必行,大概也隻有你才能穩住他,勸得進一些合適的國策建議。”
謝開言回道:“我不願受他的條文法理束縛,我想接娘親回到烏衣台。”
謝飛沉聲道:“那也必須是在兩國和平不起幹戈的大局下,才能滿足你私心裏的願望!”
他並非是故意這樣強壓著她,隻是他太了解她的心結不易解除。比起她以死謝罪全族亡靈的結果,他寧願推著她一步步走進太子府,至少在他死後,她能衣食無憂,能規勸太子行善事,造福兩國子民。
謝開言無奈應道:“好罷。”她慢慢走向王府那條路。
謝飛又牽回她的馬韁,吩咐道:“聽我的話,先去太子府,至少要讓太子看得出,你是以他為重。”
東街太子府之前的商道,風車哨子、火爐銅笛聲此起彼伏。謝開言見人多,下馬穿行街道。走上玉石街後,四周境況就落得安靜起來,遠遠可見一座巍峨府城屹立於前,用金漆朱紅大門勃發出威嚴氣象。
大門緊閉,不留一人。
謝開言牽馬轉到西側,門戶依然未開。她想了想謝飛叔叔的督促,又不便離去,隻得再轉到第三處偏門。兩名華衣值守侍從一看到她的麵相,雙雙吃了一驚,過後瞥到一旁白馬的徽誌額飾,他們猛然清醒過來,施禮道:“見過太子妃,快請。”
謝開言看明白了,太子府的人並不知道她仍活著的消息,或許,葉沉淵並未傳回任何飛信,告訴府裏她將回來的事情……她尋思著,是不是來錯了?
一道頤指氣使的女聲從後方傳來:“給我關上所有大門,都退到閣子裏去。”
兩名侍從正遲疑不定,盛裝打扮的閻薇已經轉出了身形,拖著明麗的裙幅,徐徐走上台階。她招招手,從閻家跟隨來的親信們忙衝上前砰地一聲關閉兩扇門戶,將謝開言阻隔在外。
侍從驚惶道:“娘娘千萬使不得,她,她可是太子妃啊!”
閻薇冷笑:“太子妃又怎麼了,隻要是做了華朝的公敵,人人得而誅之!更何況我又不曾殺了她,隻是要她認個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