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8章(2 / 2)

他微微閉眼,忍住黯然的神色。

她繼續說著心中所想:“太子是個冰冷的人……城府深……野心大……這麼多的爭戰放在他眼前……他隻當看不見……天階山下堆滿了骸骨……還有冤魂在哭號……他也聽不見……。”

他伸袖捂住她的嘴,低聲道:“先有一統,才能兼愛天下。車同軌,書同文,曆來是葉家祖輩心願,我又豈能推卸責任。如果你要阿潛,我可以給你,但你要太子罷兵,這是我沒法應承的事。”

聶向晚哽咽漸止,仿似春雨急打芭蕉之後,零落了一點點尾聲。她在睡夢中聽到了答案,心智或許並未完全清醒,但在積習使然之下,約束自身,也就逐漸平靜了下來。

葉沉淵卻是看不慣她那一派安靜的模樣,將她摟在胸前,擰了擰她的臉頰,還仔細地瞧了瞧。

她果然在昏睡,就像方才的一場囈語來自夢魘,說盡了,便了結了心事。倘若真是如此,他也會大為放心,但諸多經曆告訴他,醒來後的她必定又是另外一種樣子。

“不討喜,算計人。”他低頭在她耳邊宣判著。

她皺眉拂開他的嘴,在他懷裏扭動一下,尋了一個更溫暖的地方紮去。

他將她移到未受傷的右臂彎裏,閉上眼睛養神。

車廂內微不可聞兩人的呼吸,暖香淡淡流轉,充盈了綺麗的夢境。

第二日午時,井關鎮大門對開,街道灑掃一新。左遷穿著銀亮鎧甲,帶了一萬騎兵專程迎接葉沉淵的車駕。隨行中還包括被暗衛尋到的胭脂婆,她匆匆跑向鎮中最華美的客棧,領太子諭令先行置辦一切事宜。

烏爾特族送到關口,便徐徐撤退,烏雲一般衝向冰原。

左遷在車外請安,葉沉淵並不露麵,隻是冷淡吩咐:“傳一名軍醫過來。”

車夫駕車從容穿過兩列林立的騎兵,徑直走向左遷所駐紮的軍衙。

“屏退眾人。”

一聽到主君下令,左遷急不迭地喚退騎兵。萬數騎兵提韁躍馬,有條不紊向著兩側撤退,盡管在奔走,馬蹄聲卻如暴雨連珠,蓬勃了全營人的朝氣。

葉沉淵在車內捂住聶向晚的耳朵,側臉看看窗外,隨即便了解到雪衣騎兵營的士氣。

軍衙秩序井然,三道紅門貫穿內堂,映得日影深深。

葉沉淵用毯子抱住聶向晚周身,隻露出她的一些眉眼,方便他查看她的醉容。從下車到安置她睡在屏風後,他都未曾假手他人。

左遷看著生奇,卻又不便詢問什麼,內心隻是納悶。

老軍醫跪在一旁,替坐椅中的葉沉淵檢查肩傷。一旦退下中衣,他那染血的藥巾便顯露出來,傷情再也遮掩不住。軍醫躊躇著不知如何下手,他轉臉看了看夾板,不以為然地說道:“礙著我的肩了,拿下來。”

左遷護主心切,直接問道:“誰傷了殿下?”

葉沉淵淡淡道:“謝照。”

左遷一拳砸進手心,憤然說道:“誓將此人手刃刀下,一解我心頭之恨。”

葉沉淵抬眼看左遷:“不可為私心冒進。”

左遷急道:“可他傷了殿下!殿下是我們的儲君,理應受萬民供奉,怎能任由他一介武夫動刀動槍……。”又激憤著說了許多。

葉沉淵待左遷一腔熱血發作完,才淡淡說道:“謝照統領東營禁軍,所賴胡馬腿長,才能來去如風,騎射自如。就你這短腿夯劣的騎兵,能比得上他麼?”

左遷細細咀嚼一刻話意,醒悟過來,扣手說道:“多謝殿下出言提點,屬下再想他法,必定在戰場上降服謝照。”

軍醫包紮完畢,躬身退了下去。

葉沉淵看著左遷說道:“聽說你與封少卿私下設賭,看誰先能攻克戰線?”

左遷赧然,小聲道:“連這個也瞞不住殿下……隻求殿下不要責罰……。”

“賭金多少?”

“三年俸祿。”

葉沉淵側頭看了左遷一刻,直看得左遷臉上飛起了紅雲。

左遷躊躇道:“殿下認為不妥?”

葉沉淵卻說道:“算上我一份,我賭封少卿贏。”

左遷呆立,過後又黯然,心道連殿下都瞧不起他的能力。但他是個越挫越勇的性子,在他所接受的教訓裏,從來沒有低頭認輸四字。有道是打不贏,加把勁,還打不贏,和對方死拚。

左遷回想一遍克敵箴言,心下安定不少。

葉沉淵伸手入懷,摸出一塊玉玦作賭資,不期然發現,懷中的東西稍稍挪位,隻是不曾缺少什麼。

他走到屏風後,低頭看了看聶向晚的睡容,在她臉上揩了揩:“又想在我懷裏摸走什麼?連睡著了也不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