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照一向聽從謝一的指令,如今對著聶向晚亦然如此。他抬袖再擦了擦她的汗水,喟歎道:“你在他身上,還是用了不少心思。”
聶向晚沉頓無言,準備轉身走向葉沉淵時,街頭旗幟飄拂,送進一隊人馬。
聶無憂錦衣玉帶,當先由侍從簇擁,騎馬走向聶向晚這邊。他坐在馬上拱拱手,說道:“請謝郎調兵迎敵。”這樣,謝照再無拖遝的理由,隻能點了個頭,飛身上馬,持槍直奔城門去了。
謝飛隨後拍馬走到儀仗隊列之旁,眯眼看了看庭院裏佇立的葉沉淵,再回頭看了看四周殘破的景況,冷笑道:“先前謝一放他走,他又不走。現在好了,鬥得氣竭,想走也走不了。”擺手就要隨從的騎兵圍上去。
聶無憂在馬上欠了欠身,抬袖阻攔了一下謝飛的馬匹前進,說道:“先生且慢,太子沉淵還有妙用。”
聶向晚發力朝葉沉淵掠去,身後謝飛在喚:“站住!”她沒有回頭,徑直躍進庭院。
聶無憂轉頭道:“先生難道不信小童?”
謝飛歎道:“我怎會不信她,隻是那葉沉淵奸詐,鮮少有人是他的對手,小童也不例外。我不準她再見葉沉淵,就是怕她中了他的道行。”
葉沉淵空落落站在台階上,一直看著聶向晚的臉,眼裏似乎隻剩下她一人。他的雪袍斑斕帶血,汙濁了許多,若在平時,必定是惹得他不快,少不得又生出一些折磨人的念頭。
此時,他心冷至極,隻是站著。他看得見聶向晚護住謝照,那麼不管不顧;他看得見謝照對她的溫存,那麼輕聲細語;他看得見她的肩後滲出了血水,被她瞞住謝照,反手不著痕跡地抹了下去。她做了那麼多,似乎都與他無關,隻是擔憂謝照而已。
就在萬念俱灰的最後,聶向晚終究奔向了他這方,眼裏的急切也不是假的。
他的臉色稍緩。
“肩傷不可兒戲。”聶向晚避開腳邊的殘花,拂落葉沉淵袍袖上的枝葉,著急道,“你隨我進去包紮下。”
葉沉淵站著不動,任由晚風撲過,又卷起數枚花瓣入他袖口。
聶向晚看看他的臉,低歎道:“我曾勸你,不要留下,你不聽。既然留下,我也是高興的,但講明過,不能擔保隨後所發生的事。如今聶公子帶著大隊人馬來堵你,你可不能再發狠爭鬥,引得肩傷加劇。”
葉沉淵冷冷道:“區區一千人,我還沒有放在眼裏。”
聶向晚低聲道:“我知你厲害,但也難擋如此多的兵力,何況我還會出手。”
葉沉淵恨聲道:“你下得了手?”
聶向晚抿住嘴,不答話。
謝飛的聲音遙遙在遠處響起:“太子殿下,你是自己走過來呢,還是要我帶兵過去捉拿你?請先定奪一聲。”
葉沉淵踏出一步,冷淡道:“就憑先生這點能力——”
話沒說完,身前的聶向晚已死死抵住他的胸口,低聲道:“你瘋了麼,難道還要對叔叔出手?”
葉沉淵低頭看看懷裏人,果然止步。
聶向晚轉身看向遠處的謝飛,用背部抵著葉沉淵,說道:“請叔叔再寬限一刻,我替他療好傷就來。”
謝飛揚鞭指指城外,道:“烏爾特族即刻攻城,望你看清輕重緩急。”
聶向晚立刻回道:“叔叔言重了,既然想拿太子殿下做質子,需禮待於他,給他足夠的尊重。”
葉沉淵突然轉身走向內堂,對周遭一切視若無睹。聶向晚朝謝飛鞠了一禮,趕了上去。
屏風後的桌案上,放置著溫水、藥巾等物,胭脂婆花容失色,跪在一旁低低哭泣。看見葉沉淵一襲雪袍染血,就這樣雲淡風輕地走進來,她隻覺更加心痛,眼淚滾落個不停。
“殿下……殿下……你何必苦了自己……。”她跪伏在葉沉淵腳邊,哭道,“殿下是我們華朝人的儲君,應當受子民侍奉,何苦陷落在這裏,由得北理人欺負?”
葉沉淵冷淡道:“起來,替我更衣。”
尾隨在後的聶向晚挽起胭脂婆,溫聲道:“姑娘先去避一避,我會照看太子殿下。”
胭脂婆磕了個頭:“太子妃,無論你有什麼理由,都不能讓殿下受苦。你說要照看殿下,就必須守信。”
聶向晚避了下胭脂婆的兜頭跪拜,長歎一聲:“我應你。”不再解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