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驪掏出一柄小竹笛,吞吐道:“我隻會吹一些放羊的小曲。”
聶向晚肅容說道:“卓公子通曉六藝,才情卓絕,被華朝士人推為榜首。平常的小詞小曲,恐怕難得入他的眼。”
袁驪急道:“那怎麼辦。”
“小姐勿憂,我替你想法子。”
夜風正涼,聶向晚站在花牆之後,仔細捕捉風聲流動的微響。依照華朝名士的品性,當是喜愛風雅事物,因此月下美人邀約賞花,也是投其所好之舉。她想起以前在連城鎮學音律時,葉沉淵曾用一曲《杏花天影》催發花藤跳舞,誘她駐足觀望,那麼今晚待她依樣施展開來,或許能牽引住卓王孫的目光。
花牆那邊,使出纏功的袁驪果然請來了卓王孫,聶向晚立即屏聲靜氣地站著。一番言語之後,落在卓王孫身後的袁驪掏出竹笛,輕輕吹響一聲,隨後隻是應對口型。聶向晚也輕輕抬起長笛,查看風聲流向,吹奏了一曲《杏花天影》。
在兩人合計的演示之下,垂在石壁上的紫藤花翩躚舞了一曲。袁驪比卓王孫更加驚異,清脆笑聲飛過了牆。聶向晚便在笑聲中一步步緩慢後退,離開了院子。
正待她寬衣睡覺時,雜耍班的藝人來報:“小童姑娘,那頭大白熊撞開了欄車,跑去了石湖。”
聶向晚為湊足熊王的魚食,花費了一些時間。她提著木桶走向石湖,卻發現卓王孫已經站在了石台旁,周身披散著蒙蒙月色。
她躊躇一下,還是走向了熊王。
大熊前掌趴在石台上,半個身子浸在湖水裏,看似在散熱。見到聶向晚來了,還喔地喚了聲。聶向晚硬著頭皮走到卓王孫身旁,低聲道:“公子讓讓。”待卓王孫慢吞吞退向一邊,她將木桶裏的魚食放到熊王跟前,說道:“好大白,上來吧,我給魚吃。”
熊王掙紮了一下,慢慢爬上石台。聶向晚趁機將木桶朝後移動半尺。
身後卓王孫在問:“大白是你豢養的?”
聶向晚抬起木桶底敲擊石麵,繼續誘使熊王上岸,回道:“不是。”
“可我瞧著與你差不多,都是一個心眼。”
聶向晚抿嘴不答,因為她知道,一旦回答了氣勢就會落向下乘。
卓王孫卻說道:“你來之前,我已喂了兩塊肉餅,它為了要挾第三塊餅,這才下了水。”
聶向晚忙回道:“公子不可隨便喂食,大熊笨重,不識人性,恐怕會誤傷公子。”
“大白很通人性,比你的心思淺。”
聽到這淡淡的一句話,聶向晚提桶的手不由得一頓。她暗想,卓王孫話中有話,難道是他看出了什麼?要找出疑問也很簡單,隻要她不著痕跡地試探就行。
“公子似乎是對我心生不滿……。”
夜風微涼,大熊抬掌爬上石台,抖了抖身上的水。卓王孫始終垂落右手,左掌卻輕輕一動,在袖口處翻出了一張油紙包住的糟肉餅。大熊聞到味道,自發走上前,站在卓王孫身邊便不動了。他無意喂食,它也不刨抓,隻是低頭嗅著。
可見,大熊是很通人性的。
卓王孫抬眼看著聶向晚,道:“我問你一句話。”
聶向晚這才知道他深夜來石湖的目的,竟是為了一句話。
“方才代袁驪吹笛子時,你心裏可曾想起一個人?”
聶向晚見先前暗助袁驪的伎倆被識破,也不推脫,索性爽快問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