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開言早有準備,說道:“文謙先生可擔當此任。”隨後又用數語打消老夫人顧慮,誘使她點頭答應。文謙任南翎太子太傅時,曾提出治國之策,未被國君采納。過後,又被下放到禦花園伺弄花草。他雖然沒有醫身之術,但是診治小病與花草不在話下。
趙府內,老夫人與謝開言密語一刻,商議不可泄露風聲,連趙元寶都被蒙在鼓裏。謝開言正是要此事在暗中進行,好避開太子派係的耳目,聽到老夫人的要求,順理成章地應承下來。
至此,陷身於南風館裏的南翎皇子簡行之,也就是花名“少君”的贖買計劃有了著落。由華朝人出麵買下簡行之,絕對比南翎已逝遺臣許大人的武力救援安全多了。汴陵是太子沉淵的天下,稍稍發生異亂,左遷帶領的大軍就會馬上趕到。隻有不顯山不露水地買下簡行之,再將他轉移出去,才是走向複興之路的關鍵一步。
月色闌珊,已近子時。汴陵未實行宵禁,夜市內行人如流。
謝開言手持一柄宮燈走向卓府,由於被趙老夫人拖著商談,她耽誤了晚歸的時間。衛嬤嬤對她管得嚴,明令亥時二刻是門禁時限。
謝開言覺察到已經晚了,索性放慢步子朝前踱著。三四丈遠的庭院外,湧出一批看完戲曲的女眷。金絲雪英繡飾的馬車依次牽到大門口,各家小姐及夫人由著侍從扶上車,在一片歡聲笑語中離開。
疏落人群裏,有一抹寶藍錦袍的身影極為顯眼。卓王孫從白玉燈盞下轉出來,扶著妻子的手,小心送她上車。怕她涼了,又脫下白貂外罩,裹在她那清貴身子上。
隨後,他目送馬車離去。旁邊有侍從對他說了什麼,他擺手喚退,一個人朝著街那頭走去。
謝開言跟在了後麵。
街上行人來來往往,逐漸遮蔽了那道寶藍色背影。
謝開言加快腳步,循著街巷來到州橋旁。民眾燃放鬥彩焰火,蓮花河內畫舫穿梭,到處喜樂融融。她執著燈盞環顧四周,光暈翩躚散落,哪兒都找不到令她熟悉的影子。
“在找我?”突然從前左傳來一個冷淡的聲音。
謝開言循聲望去,卓王孫無聲站在五彩垂柳之旁,眉眼清冷,如同覆著一層霜雪。
謝開言啞聲道:“公子身子可好?”
卓王孫站著不動,與她隔開了三丈遠,夜風拂過祈福樹枝,一股花果淡香遠遠朝著河水遁去。
謝開言不知不覺走近兩步,卓王孫卻道:“站住。”
她停下了腳步。
卓王孫看著她說道:“不用再來找我,我不追究刺使一事,已是天大的恩賜。”
見他起步要走,謝開言連忙說道:“公子,請您聽我一言——”
“退下!”
謝開言咬咬唇,躬身施了禮,依言退後兩步。
卓王孫眉眼俱冷漠,瞧著仍是熟悉的樣貌,卻令她難以靠近一分。
“以後不準再來找我,正如你說的,於我名聲有損。”
說完,卓王孫離開了河堤護欄,向著暗處走去。謝開言抬眼看著那道身影消失,手上抖了抖,宮燈就在風中打著卷兒。
她麵向河水而立,怎麼也看不清浮霧那邊的街景。站了有一刻,她一邊敲著額頭一邊走回了北街。
放眼望去,卓府一片安寂,後院無光,沒人會替她留守門戶。身邊的欄杆之上,大紅燈籠垂下雍容光華,她靠近坊門,孤單站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