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院丁不識來客衣飾品冠,但當前肅清街道的排場卻很龐大。兩列百名黑甲銀蔽的騎兵如同一陣風衝過來,勒馬翻身,齊齊立在趙宅門口。隨後隊伍未采置旌旗,一輛白玉雕砌的豪華馬車出現在道路上,頂幔繡以金絲,黑檀充作廂壁。待馬車行至大門,眾騎士躬身行禮,靜聲等待主人下車。
趙老夫人拄著梨花木拐顫巍巍站起,依在高樓欄杆上看了一眼,忙篤地杵了下地板,說道:“快,快,帶所有人迎接貴客!”
趙元寶扶著老母親的手臂,疑惑道:“母親大人,您走慢點。往日有貴客來拜壽,也沒見著您如此重視。”
趙老夫人碎步下著樓梯,聽見這句話,回頭拍了趙元寶額頭一掌。“哎——我兒真是糊塗——來的這位和往前大不一樣!”
趙元寶忍不住再探視一眼,耳邊又傳來老母親的教導。“白玉黑檀,四馬駕轅,這是王侯公卿家的出入規格。車隊插著錦青金絲龍旗,龍鱗塗異色,這是未登基之前太子府的專用徽誌。”他一愣,又挨了母親一掌。“等會切莫亂說話,衝撞了公子!”
趙老夫人並沒有猜錯,結合兩種規格出行的人物,的確是太子府派出的特使卓王孫。
卓王孫以紫玉冠束發,身著淡紫錦袍徐步走入趙宅。衣外,攏了一層緋紅羅紗蔽罩,風拂過,散發出一股飄渺冷淡的熏香。趙老夫人趕至正院台階前,拄杖俯身說道:“老身參見公子。”
卓王孫虛抬衣袖,冷淡道:“免禮。”
趙元寶行禮,躬身問道:“不知卓公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請卓公子恕罪。”
卓王孫當前越過兩位主人,徑直朝中院走去,不置一詞。身後隨從說道:“卓大人替代太子殿下禦查北疆,路過此地聽聞趙府慶壽,特地前來祝賀。”
此話一出,賓客嘩然。趙老夫人在婢女的攙扶下,連忙跟進了中院。眾多坐流水席的、貴賓席的客人來不及接駕,堵在院門口議論,見到卓王孫冷漠目光掃來,連忙分列兩旁,屏息等著卓王孫走過去。
謝開言站在朱紅圍欄邊,與其餘樂師一起,微微垂首示意。卓王孫垂袖走過,拾級走上旁側高樓,令她聽不到半點腳步聲。她知道他的內力深厚,但沒料到是何種程度。如今一聽,她馬上知道了與他的差別。
耳邊,隱約傳來賓客壓低了嗓音的談論,位置極遠,也隻有她聽得見。有名追隨趙元寶歸隱的京官比較了解內情,眾人噪雜之時,他賣了好幾個關子才肯說道:“卓公子就是卓家二公子,名喚卓王孫。卓家你們知道吧,是汴陵三大權勢之一,和流花河畔的宇文家一道崛起,很得太子府的恩寵。”
謝開言並不了解十年間發生的事情,如果依循記憶,她也隻能推斷出十年前的人物,比如花雙蝶。耳邊持續傳來賓客的聲音,她不用花費巨力,也能聽清所有。
據說,卓家是汴陵兩大商賈世家,素有“汴陵春色天下分,左流宇文右王孫”的說法,宇文家占據了流花河畔的湖州,重商輕政,掌管水運。而卓家自十年前就參與政事,統九州陸運,利用軍政將商業打理得更好,以政養商。十年前,葉沉淵與年紀相仿的宇文澈、卓王孫會晤,三人結成聯盟,各自壯大自己的事業。由於兩位公子鼎力支持葉沉淵,葉沉淵威逼皇帝賞賜丹書鐵券給兩家,令世代子孫享有不殺之恩。
謝開言控製內息,不讓心潮翻騰起來。她轉過身,背對高樓,仰望著一名白衣女旦上了戲台。後方高樓隻有卓王孫、趙老夫人及趙元寶坐鎮,席間寥寥幾語,談論的卻是國政大事。她細心聽著,流水般的目光傾瀉在姿容靚麗的女旦身上。
高樓上,朱紅闌幹,錦繡桌椅,景象不比底樓隨便。婢女輕手輕腳上樓,魚貫捧來燕窩攢絲釀鴨、燴銀絲、蘇蒸元寶丸、荷香芙蓉湯等諸多食物,最後添置糕點並四品銀碟小菜,一時之間,紅緞楠木桌上琳琅滿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