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1 / 2)

敲打許久,涼透骨的寒冷侵入血脈,身著錦服的青年公子咳嗽了起來。一兩點血花噴濺到冰牆上,融化不了,成了一道淚水滑下。他還在一掌掌地擊打著,似乎感受不到腳下更激烈的斷裂聲、冰塊碰撞聲,那麼專心。“你怎麼不說話啊,謝一?你聽了這個消息,心裏是怎樣想的?”

可是冰牆裏的人垂視腳底,形無所覺。

他慘笑:“不過,這些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公主一旦嫁過去,就等於我們理國自願臣服在葉沉淵腳下……。”

不光是他在慘笑,整個雪川都在陪著他呼號。倘若有理國人來到此地見著這番光景,怎麼也不會相信,平素溫文爾雅的“無憂公子”,會在這裏無聲哭笑。

人道聶宰輔的公子聶無憂“接物待人如春陽之溫,聲言笑貌如時雨之潤”,這麼光風霽月、寬和溫純的人,是不應該有任何憂愁的,因此推崇起來,都喚他為無憂公子。

此時,冠名為無憂的聶家公子麵臨雪川獨自神傷,仿似要擊碎冰牆,喚醒謝一破冰而出。他不能不悲傷,因為南翎亡國了,僅剩的兩位皇子敗走中原,且戰且退,眼看著要進入北理國;理國作為他的故土,情勢也是岌岌可危,華朝鐵騎一旦北上,很有可能導致理國分崩離析,重蹈南翎舊轍。

他的國君心存畏懼,將國內第一公主李若水送與葉沉淵做側妃,用聯姻計策來緩解華朝虎視北理的壓力,他不甘願退避,力主父親上書議政,呼籲北理民眾上下一心共同禦敵,卻落得“官階連降****,巡查邊疆”的懲治,父親也因此氣急攻心抱病而亡。

父親逝去,聶府也就沒落了。但他的主戰願望還存留著,他積極奔走,無盟軍支援。苦苦支撐一陣後,他猛然想起了一個名字。

謝一,十年前曾戰勝過葉沉淵的謝一。她的名字淹沒在曆史塵煙裏,逐漸被人忘記。但是他想,隻要她還活著,聯盟之約就有希望。經過多方打聽,有獵戶特意給他傳遞消息,他終於知道了,她在這裏。

風雪在怒吼著,地底崩塌的力道越來越大,搖晃著整座冰山,眼看頃刻就要將它撕裂。

“公子!公子請放手!這裏快被炸開了,請隨屬下避一避!”

遠處平坦的冰麵上跑來兩道藍衣人影,均是一樣裝扮,腳底還有些打滑。他們衝到聶無憂身後,一左一右挽住他的手臂,向後拖拉。

但他們的公子還在執著地捶打著,風雪聲卷進他的嗓音,嗚咽了一些顫抖。“我不甘心將理國拱手交給葉沉淵……謝一,倘若你還有知覺,就出來幫幫我……。”雪花飄落在他頭上、眉峰、肩膀,將他裝扮成一個白色的雕塑。那兩名下屬急了,齊齊跪在顫動的冰地上,大聲道:“公子,你就是不掛念自己的身子,也要替仙逝的聶宰輔想一想啊,倘若宰輔知道你這樣糟蹋自己,他一定不會含笑九泉的!”

聶無憂轉頭,嘴角泅著一團血水,索然道:“我知道。隻是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他退後兩步,隨著碎裂的冰川搖晃著身形,伸出的手指卻無比堅定地指著那道冰牆。“這個人,一定要放出來。”

一名下屬惶然道:“稟公子,我們依照你的吩咐,在外圍挖了條隧道延伸進冰牆底,放下了攢積五月的火藥,這才能撼動千年成形的冰川。腳底的冰既然裂了,相信過了不久,謝姑娘就能從牆裏出來了。”

聶無憂看著巋然不動的冰牆,說道:“我要親眼看著她醒過來。”

兩名下屬忽然左右對視一眼,不約而同伸手架住聶無憂腋下,齊齊運氣一拉,將他帶離了險象環生的裂川前。聶無憂沉臉欲喚,大蓬白雪撲麵而來,遮斷了他的話語。與此同時,巨大的斷裂聲轟然響起,像是盤古開天辟地,硬生生將堅硬的冰峰一劈為二,使得中間的裹牆無聲分開,露出了謝一澆灌著冰雪的棺槨來。

“謝一!”聶無憂縱聲疾呼,怎奈架住他的屬下是個中好手,才一眨眼功夫,就將他拖得遠離了冰川。

原本如同一麵地鏡的冰川急速裂開,火藥的爆炸聲悶在地底,帶動幾處裂縫越扯越大,這個時候,竟然從縫隙下傳來清晰的流水聲。

而謝一那道銀白色的棺槨直接墜入縫隙中,咚地一下濺回聲響。

聶無憂的麵色變得比雪湖還白。左邊的下屬遲疑地說:“糟了,公子,這冰川底還連著地下海,謝姑娘的棺槨掉下去,怕是要被水流衝走!”

火藥的威力不容小覷,滾蕩的流水聲能證實這一點。頃刻間,銀白色的棺槨已經不見了。

聶無憂掙脫下屬的鉗製,拉攏了裘衣,急聲道:“趕快去找!”

下屬仍在遲疑:“去哪裏找?”

聶無憂當先朝著煉淵東方走去,道:“順水流的方向找到彙集處,就能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