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北風呼嘯,巫山縣城的大街小巷,寂無行人,隻聽得更鼓聲聲,間或有一兩聲拖長了的夜梟啼叫之聲,在這寒氣刺骨的冬夜之中,聽來倍覺淒清。
姬瑤花翩然掠過長街。前方便是藥王廟所在的鬆巒街。
沉沉暗夜中,街道盡頭悄然出現一個人影。
姬瑤花停住了腳步。冷月如鉤,月色投在那人的寶藍長衫之上。
姬瑤花輕聲笑道:“伏師兄深夜不眠,不知有何見教呢?”
伏日升含笑拱手答道:“不敢言見教。姬師妹行色匆匆,這是要去見韓師姐收取你的酬勞麼?”
姬瑤花道:“我這麼辛苦才逼得羅師兄屈膝下跪,滿足韓師姐十幾年的心願,讓他們夫妻團圓,和和美美地過一個新年,取一點兒酬勞,應當不為過吧?伏師兄向來憐香惜玉,韓師姐十幾年的孤單辛酸,就不能動你憐意?我今日也算是替伏師兄你做了一樁好事吧?”
她笑盈盈地直認不諱,伏日升隻好歎息:“姬師妹,若論口舌之伶俐,我自歎不如。請問師妹要取的是什麼酬勞?”
姬瑤花道:“伏師兄可以透一點兒消息給淨兒師妹。韓師姐許給我的,就是起雲峰的駐顏之術。閻羅王說,韓師姐的駐顏之術是淨兒師妹練不成的。我偏不信這個邪。淨兒師妹若有興趣,不妨一道來參詳參詳。”
伏日升注視她許久,說道:“你倒是猜到了淨兒師妹住在我那兒養傷。隻是這番話你說得還太早了一點。你未必就能拿得到起雲峰的駐顏之術!”他的言語神情,已不再是白日裏那個風流儒雅、對世間好女子極盡溫柔憐惜的伏日升,相反卻帶著一股冷厲肅殺之氣。
姬瑤花微微一笑:“伏師兄,這才是你的真麵目吧?我隻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阻止我?”
伏日升靜靜答道:“我也不明白,你口口聲聲說不想稱霸於巫山門中,為什麼又要做這些事情?不過,有一件事情我很清楚:你成功之日,也就是我和巫山門其他弟子對你俯首聽命之時!”一語未完,他已挾著一股冷風飛撲過來,鐵血簫破空呼嘯,刺向姬瑤花麵門。
姬瑤花旋身飛起,一邊嗔怪地道:“伏師兄,你說打就打,也太唐突了吧!”
伏日升右腕一轉,帶得他整個人都回飛過來,鐵血簫仍是指向姬瑤花麵門,勁風撲麵,逼得她向後疾仰,讓過勁風。伏日升口中說道:“姬師妹,先過了我這關,你才見得到韓師姐!”
姬瑤花右手一揚,縛仙索蜿蜒而出。冷月森森,勢如驚雷的鐵血簫,在狹長的街道上卷起陣陣寒風。而縛仙索纏綿盤旋,姿態曼妙,仿佛翩然起舞的佳人,任是神仙也不能逃脫她絲絲柔情的纏縛。
伏日升長歎一聲:“姬師妹,十丈軟紅縛仙索,果然是名不虛傳!隻可惜我這個多情浪子,早已見慣世間女子的萬般柔情,你纏得住別人,可纏不住我——”鐵血簫自緋紅索影中破陣而入,簫頭直指姬瑤花右肩。姬瑤花右肩一扭,鐵血簫錯了準頭,被她肩頭一搖一推,貼著她後背蕩了開去。伏日升忽地一鬆手,鐵血簫幾乎脫手飛出之際,他已握住了簫尾銀鏈,手上一加力,鐵血簫又蕩了回來,拍中了姬瑤花前些日子才剛被甘淨兒劃過一刀的後背。
姬瑤花痛呼一聲翻飛出去的同時,右腳飛起,踢中了伏日升的左胯。細密如絲的氣勁自足尖直透入伏日升的身體內。伏日升疾退。
他們隔了兩丈有餘對峙著。姬瑤花固然是新傷帶舊傷,很不好受;伏日升卻也好不到哪兒去。
他苦笑道:“我一向隻知道神女峰的‘躡雲步’踏雪無痕,如躡雲氣,原以為隻不過是一種輕功罷了,卻不料傷人能如此之重,這應該是經你和姬瑤光改進之後的‘躡雲步’吧?看來我還是低估了你們。”
姬瑤花深吸了一口氣,定一定心神,方才說道:“方才伏師兄若不是一心想擊倒我,又怎麼會中我這一踢?隻不知伏師兄是否還要再打下去?我卻不想再奉陪了——”
她身形方起,卻又停了下來。
伏日升身後,甘淨兒的嬌小身姿悄然出現。
伏日升雖然攔不住一心要走的姬瑤花,有了輕功妙絕的甘淨兒幫忙,那又大不一樣了。
姬瑤花微微皺起了眉頭:“淨兒師妹,你這又是何苦?我若得到起雲峰的駐顏之術,定會與你一道參詳。”
甘淨兒咯咯笑了起來:“姬師姐,我相信你是要與我一道參詳,隻不過一定要我拿我們淨壇峰的武功心法來換就是了。何況閻羅王早就說過,起雲峰的駐顏之術,是我練不成的,你說我會相信你許的這個願嗎?”
姬瑤花看看伏日升:“就算淨兒師妹你不相信,也沒有必要與伏師兄聯手來與我作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