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9·殷爵修(四)(2 / 2)

皇兄回來後一直頹靡不振,政事全由我操持。我敢怒敢言,奪過他手中的酒砸在地上,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對他吼叫,我說:“你乃越殷一國之君!”

他終於清醒,振作起來,卻不是以我想的方式。他親自去芸薑,接回了她。

他離開晗陽那天正是微雨時候,我勸不住他,也沒去送他,他也不知道我在城樓一角望著他疾馳而去的背影。

他策馬疾馳在青灰色的天幕下,衣訣飄飛,英姿勃發。

我的皇兄,我此生唯一的榜樣,也是曾經我希冀成為的模樣。那時連他自己都未意識到,他背負著一個國家的責任,目光卻隻看向一個女人。

他總說,江山美人,有何不可兼得。可我一直想問,若真要做抉擇,你會選擇什麼。

莫憂再回晗陽的那天錦瑟,楚朝文,就連蕙姨都去接她了。我沒去,而是找出了她住在我府中時留下的所有東西,付之一炬。火光中,手背上已經愈合的齒痕依舊發燙。

那些東西燒了很久,直到錦瑟回來時我正拿著一方繡了一半的絲帕,發現她的注視後我毫不猶豫地將其拋進了火中。她知道我燒的是誰的東西,清冷的目光淡淡掃過火堆,最後停留在我臉上,直看得我渾身不自在才移開視線。

她和楚朝文的身份已被司邑青揭穿,隻能投靠我們,全天下都知道我和她有婚約在身,她也住進了我府中,所以她理應比在燁城時更熱衷於討好我。可她沒有,她的語氣我聽不出任何示好之意,她說:“莫憂不會再住你府上,今日起,我便會把她留在宮中。”

我終於可以問心無愧地說出心中所想,憑什麼皇兄要將和司邑青那個小人廝混過的女子當做稀世珍寶,她不知羞恥,水性楊花,她是如此不堪。

皇兄不高興,楚朝文更是給我擺臉色,我都不在乎,可就在那一晚,錦瑟看我的眼中多了些東西,她仿佛要將我看穿,讓我再也不敢直視她。

我想問她到底為什麼要用那樣的眼神看我,但終究開不了口。每次我罵莫憂罵急了,她也什麼都不多說,隻是輕輕地喚我,“爵修。”

而每次她這樣叫過我之後,我就更加怕看到她那看似溫柔的眼神。

有些事我以為隻有我知道,或許,可能,我善於洞察人心的未婚妻也知道了,但我從沒想到的是,蕙姨會知道。

謊言最終被揭穿時,我還在竭力裝無辜。蕙姨親手纏的銀繩,也是她親手綁的繩結,她從莫憂手中的龍涎珠上看出端倪,我隻能裝作驚訝地道:“我不知道啊,難道是我還的時候弄錯了?”

我一開始的確不知,這話一半真一半假,我說的更加理直氣壯。

從小到大我極少在蕙姨麵前撒謊,就差那麼一點她就信了。

可是,錦瑟揭穿了我的無辜,她讓我的謊言徹底暴露。

蕙姨對錦瑟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同情,除此外不討厭,但也說不上喜歡。當我在蕙姨麵前狡辯時,錦瑟不知何時出現,她問我:“你真的是此時此刻才知道自己弄錯了麼?還是你想讓莫憂隨身帶著你的信物,盡管你明知那不是以你的名義送出的。”

我頓覺無力,不像戰場上的筋疲力盡,那種無力來自於再也掩飾不了謊言的痛苦。

蕙姨看我的眼神在那一刻變得悲憫,眼中盈盈淚光。她為什麼要難過呢?我什麼都不會說,什麼都不會做,就這樣不是很好嗎?

沒有什麼值得難過的。

錦瑟的眼神依舊清冷,她執起我的手,指尖在我手背上親昵地滑過,拇指碰到了已經愈合許久的傷口,引起一陣輕微的刺痛。

她溫柔地對我說:“我為莫憂選擇了最好的,隻有殷爵炎才是她的歸宿。而越殷欠我孜暉的,你們還沒償還,所以別忘了,你和我,才是有婚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