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9·殷爵修(四)(1 / 2)

手中的龍涎珠泛著瑩瑩幽光,卻是冰涼的。我合上手掌捂了一會兒,終於有了些許溫熱。但我記得我從火堆裏拿起它時它很燙,就像那日莫憂塞在我手中時那樣燙。

蕙姨接過龍涎珠,道:“殿下,把你的也給我吧,我把這銀穗子一道換了。”

我取下我的珠子遞給她,笑著叮囑道:“蕙姨,可別弄混了。”

“是是是,人老了,這些自然是要小心的。”蕙姨裝作不高興地說。

我搖搖她的胳膊:“怎麼會,蕙姨年輕貌美,一點都不老!”

蕙姨被我逗得笑起來,將我和皇兄的珠子分開裝進兩個錦囊裏,第二日便纏好了銀繩給我,在由我將皇兄的還回去。

那段日子我有些魂不守舍,每次見了麵莫憂還要虛情假意地誇我箭法好,纏著我給她獵老虎,從未消停。直到有一日蕙姨無意間問起,我才知道她沒有錯,是我錯了,那是我此生的又一個過錯。而我更錯的是明知自己犯了大錯還對著蕙姨笑笑,道:“我已經把皇兄的龍涎珠還給他了啊。”

一樣的龍涎珠,一樣的銀繩,我不說,沒有人能發現我恍惚間將我的珠子錯給了皇兄。明明是兩個不同的錦囊,蕙姨還叮囑過我,可我就是弄錯了。

我至今都不明白當時我為什麼要撒謊,興許為了掩飾這種小事都做能錯的丟臉,興許是怕再把珠子換回來會讓皇兄更加覺得我處事不夠謹慎,那麼我將更加不夠資格。

興許……我隻是想做一件錯事。

我一如既往的在皇兄麵前說她的壞話,不夠君子,卻一直是我最心安理得的小人之舉。皇兄被我叨念得有些惱了,忽地問:“你想讓我把她趕回芸薑?”

我聽得出來他言語間的惱怒,也明白他不是在征詢我的意見,可我依舊被問住,愣了半天說不出話。我想起那天傍晚的矮階,天邊雲霞未現,她滿身酒氣瘋瘋癲癲地祝我早日尋到要尋之人。還有宇文謹欣擄走她的那一晚,錦瑟揪著我的衣襟,說我害了她。

我終究還是有愧於她,隻好搖了搖頭,對皇兄道:“不,我從未這樣想過。”

那時,我曾經想過她若真成了皇兄的妃子,我一定要在封妃大典上讓她下不了台,我不會給她任何皇兄的妃子應該得到的禮遇,我會告訴她,她不過是芸薑罪臣的私生女,出身卑微,學識淺薄,瀚海中一顆卑微的星,配不上我越殷的炎炎明日。

我甚至想好了封妃大典上讓她難堪的說辭。

可皇兄的一句話讓我醒悟,我還是接受她的。她不配我以禮相待,但皇兄會敬她,愛她,而我,會一邊看不起她,一邊默認她可能會成為我皇嫂的事實。

那時我是接受她的,盡管自從迷葉林狩獵以後,她的一顰一笑都日漸讓我覺得可怕。

我可以容忍她和皇兄在一起,隻要她一心一意地對皇兄。曾幾何時,我還以為她對皇兄一心一意是理所當然的,直到她去了長林。

剛得到楚朝文中毒的消息時我很擔心,她沒心沒肺整天嘻嘻哈哈,但要是楚朝文真的性命不保,她該怎麼辦?她在晗陽無依無靠,心中隻掛念著錦瑟和楚朝文,她經受不起這樣的打擊。我不敢讓她知道,她卻狠狠咬住我的手背,還是將信函搶了去。

而皇兄諸事依計劃行事,為了她決定當即啟程趕往長林。他在馬上攬著她,策馬揚塵而去,我的手背灼燒一般疼,追了幾步便停下。

我留不住他們,更不能離開。他們在我麵前越行越遠,我的身後,是府邸大門,還有被皇兄疏忽的整個國家。

皇兄以前不是這樣的,他時時以國事為重,任何事都依計而行,他在睿智和沉靜中帶著越殷步向強盛,直到和芸薑齊頭並進,他滿懷抱負,心懷天下。如今,他卻圍著一個女人轉,為她喜,為她憂。

紅顏禍水,說的就是她。

我勸自己,隻要她一心一意待皇兄就好。在那之前,我從未想過我竟會為她辯解,這樣無恥地辯解。

她和皇兄一起去的長林,結果卻是皇兄一個人回來。那時我才得知,遠在芸薑的那個叫司邑青的男人,他不止派人刺殺我,也不止是越殷的盟友,更不止背叛了越殷,他還是她心中除了楚朝文和錦瑟悄悄牽掛的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