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千峰雪的挑戰,最聰明的辦法乃是馬上逃走。不過賀蘭雪顯然沒想過此事,與其說他大膽豪情,倒不如說此人天生就比別人少了根筋。
第二日一早,賀蘭雪帶著易家姐妹,來到銀水城東南一隅,這裏已經搭起了一座擂台。
易珠年紀較長,性情溫柔,一路上言語不多,直至此時,她方才抬頭直視著賀蘭雪,道:“賀蘭公子,此次一別,你還會不會來看我們?”說這話時,她神態並不似平日靦腆,想必也是鼓足了勇氣。
賀蘭雪一怔,他久經花叢,自然明白易珠這一句話中所指,想了想笑道:“便是你出嫁,我也會來看你,隻怕到時你把我趕出門去。”
這句話說是要易珠早日嫁人亦可,說是自己決不辜負她深情亦可,這便是風流公子的手段了。易珠垂首一笑,麵上滿是嬌羞。
幾人來到擂台下,六大門派中人已事先搭好了涼棚,賀蘭雪帶著姐妹倆走過去,見一名半老道姑身著淺藍道袍,肅然而立,正是聶真人。
以目前情形而言,六大門派與血魔弟子交戰在即,但易家再無親族,賀蘭雪心道那千峰雪當真要找她們麻煩,那這姐妹倆躲到哪裏也躲不了;若是無意斬草除根,即使她們身在峨眉,也不見得會動她們。
那聶真人神色甚是冷淡,賀蘭雪一路護送有功,她不過冷冷頷首。賀蘭雪也不介意,自知在這位真人眼裏,自己比洪水猛獸也強不到哪兒去。他拱一拱手,剛要告辭,忽見一個道裝青年女子走過來,不由一驚。
這女子二十出頭年紀,淡妝素裹,以相貌而言,雖然不算是出類拔萃,卻自有一種脫俗氣質,令人難以移開雙目。隨著那女子走近,聶真人垂首合十,執禮甚恭,賀蘭雪心中詫異,隨即想到,傳言峨眉掌門定真師太上月過世,掌門一位,由定真師太的關門小弟子無雙繼承,莫非就是眼前這個女子?
他見色心喜,上前一步,正要搭話,卻聽身後一聲歎息,賀蘭雪回頭一望,卻見一個與己年紀相仿的男子站在無雙身後,一襲春衫如柳,卻是與他齊名的貴公子,“江南尋歡,江北賀蘭”中的莫尋歡。
賀蘭雪見他一雙眼隻看著無雙,神色如癡;無雙卻是神色冷淡,視若無睹。隻這一眼,他已明白二人之間大半糾葛。不由想到遇見袁曲以來,那絕色女子隻對自己說過一句“阿雪”,此後再不假半分辭色,更害得自己二度被追殺。這種種情形與莫尋歡雖然不同,一時間也頗有同病相憐之意,隻恨不得上去握住莫尋歡的手,叫一聲:“兄弟啊!”
莫尋歡也看到了他,點頭一笑算是致意,目光又回到無雙身上。
便在此時,一支響箭直飛上天,其音與眾不同,如金石鏗鳴,正是六大門派之間聯絡的信號。
隨著響箭聲息,一個長須老者緩然登台,氣派穩重,正是嵩山派掌門蕩魔劍寇誌陳。此人成名多年,三十年前血魔一役亦有參與,如今雖然須發皆白,然而雙目神光湛湛,氣宇昂然,正是一代武林名宿的神氣。
當那支響箭響起之時,台下嘈雜之聲便已消失大半;待到寇誌陳甫一登台,台下眾人更是屏息寧氣,卻見寇誌陳一時並未開口,隻摘下腰間長劍,左手屈指輕輕一彈,龍吟之聲直衝上天,回旋不絕。
眾人被這一手內功震懾,不由大聲叫好,寇誌陳滿意一笑,待叫好聲息,方才道:“江湖上諸位朋友請了!三十年前,血魔正是被誅殺在這柄蕩魔劍下,今日那小魔頭不來則罷,他若來,難逃一死!”話音方落,台下掌聲大作,其實這番話也有些不盡不實,當年六大門派和血魔一場混戰,最後是靠著車輪戰法擊敗血魔,並將其關入寒煙寺至今。但這幾句話此時說出,卻自有一番打動人心的力量。
寇誌陳仰天長笑,還劍入鞘,眾人隻見一道寒光閃過,心中暗道這蕩魔劍果然了得,連一個入鞘動作,也有這般威勢。正想到這裏,隻見一蓬血花隨著那道寒光飛灑而出,下一瞬間,寇誌陳竟已仰麵栽倒!
一道修長黑色身影如鬼似魅,驟然現於台上。手中一柄細長紅劍微微顫動,一滴鮮血自鋒刃上滴落下來,他旁若無人地從寇誌陳屍身旁撿起那柄方才被他一指打落的蕩魔劍,冷笑一聲:“也不過如此。”隨手一震,那柄霜雪長劍霎時斷成數段。
一劍刺死嵩山掌門,一招震碎蕩魔名劍,台下眾人驚得目瞪口呆,暗道即便是當年的血魔,隻怕也沒有這等功力。
千峰雪依然戴著那頂竹笠,眾人看不清他麵上表情,隻聽他冷冷道:“記得當年第二場和我師尊比試的,是泰山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