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多不理他,隻有一個老頭兒抬頭笑道:“天塌下來有長人頂著,天下那許多名門正派,血魔哪顧得上和我們為難。”
風城一怔,細想之下,卻覺這人所言,並非全然無理。
這一邊賭盤開得熱鬧,長街上忽然一陣冷風吹過,眾人打了個寒戰。
“怎麼回事?”
方才答話那人第一個反應過來,先收了賭盤,自躲到一個角落裏。
天街盡頭,青石路上,落葉紛揚,一對男女衣袂紛飛,氣態雍容,慢慢地攜手而來。那男子身形高挑,頭上戴了一頂鬥笠,下垂黑紗,看不分明麵容,那女子眾人可都看得清晰,有人不免倒吸一口涼氣,又有人控製不住,手中拿的物事叮叮當當落了一地。那女子麵上神情冷淡,見眾人神色並無詫異,倒似司空見慣一般。
直到那兩人走遠了,街上的眾人才緩過神來。
“美女,天下怎麼會有這樣的美女!”
“噓,小聲點,她身邊那個人便是血魔弟子,你不曉得麼?”
唯一未為那絕色女子失神的人隻有風城,他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另一個若有所思之人卻是站在街邊一家酒肆的二樓上,這人並未注意到風城,一雙眼隻全神貫注在那女子遠去的背影上。
“阿曲啊,你跟了誰不好,怎麼偏偏和那個魔頭混在一起啊!”
這個看上去頗有幾分像花癡的人物,其實本是個貴介公子,穿白衣,係明珠,佩寶劍,正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江北賀蘭——風流公子賀蘭雪。
在他身後還坐了兩名女子,年紀較長些的女子纖腰一握,一貌如花;另一個年紀較輕的女子一張鵝蛋臉,生得嬌憨可愛,她冷笑一聲道:“這等沒廉恥的女人,你還為她說話!”
年紀較長的女子卻道:“小妹,莫亂說話。”隨即向賀蘭雪歉意一笑。
這兩個女子,正是易海天的兩個女兒,長女易珠,次女易寶。易海天全門被滅,隻有這兩個女孩子當時在外逃過一劫,賀蘭雪來到江北,恰好遇上了她們。他與易珠有過一麵之緣,便一路護送她們來到銀水城,交予其長輩——峨眉派的長老聶真人照顧。私心裏,亦是想再見袁曲一麵。
眼見袁曲走遠,賀蘭雪也便下樓。風城遠遠看見,心知此人平安無事,又見他身邊跟著兩個如花少女。他無意相見,便躲開了。
峨眉派一眾人等尚未趕到銀水城,這一晚,賀蘭雪安頓好易家姐妹,拿了壺酒,坐在院落中自斟自飲,隻是剛喝了一口,卻聽見門外有腳步聲,他當是易家姐妹,放下酒壺笑道:“夜深還不睡,莫非是有心事麼?”
腳步聲重,有人咳嗽一聲。一道高大身影擋住月光,玄衣,佩劍,頭戴一頂竹笠,正是白日裏袁曲身邊的黑衣人,血魔親傳弟子。
他進來時並未施展輕功掩飾腳步聲響,冷冷道一聲:“賀蘭雪?”
賀蘭雪帶笑起身:“得見血魔先生親傳弟子,在下幸事。”心裏卻嘀咕,無事不登三寶殿,血魔弟子前來這裏,總不是來找自己聊天喝茶的。
黑衣人上下掃了他一眼,冷然道:“千峰雪。”
“千峰雪?”賀蘭雪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他的名字,心道魔頭就是魔頭,起個名字也是稀奇古怪。
千峰雪靜默片刻,又道:“聽聞你曾對阿曲無禮?”
這一句話說出,賀蘭雪差點去撞牆明誌,先前因她被易海天一路追到塞外,現在又被這個天字第一號魔頭纏上,調戲女人(關鍵還是未遂)到他這份兒上,真算是難得一見了。
但他知此刻申辯亦是無用,風流公子膽大妄為的本性占了上風,賀蘭雪仰頭哈哈一笑:“正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下雖非君子,對袁姑娘亦有仰慕之意,不知閣下有何指教?”
千峰雪冷冷看著他,似是對這等放蕩言語十分不屑,隻道:“擂台一事了結,銀水城外,赤楓林。”
——換句話說就是約下決鬥了。賀蘭雪心中苦笑,麵上卻分毫不露,隻笑問道:“甚好,隻是在下不解,以閣下武功,現在把在下殺了也並無不可,何必要等到六大門派一戰之後?”
千峰雪衣袖一拂:“師門大仇在前,怎可先顧私人恩怨!”說罷轉身離去,月下觀其背影,亦有氣勢非常。
賀蘭雪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天性樂觀豁達,雖然麵臨如此生死一戰,倒也沒有多麼擔憂。隻是……
他一口飲幹杯中之酒,回憶千峰雪言語,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