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言重??某確是有事相求來了??”元芳組織著言辭:“鍾相亂荊湖,亂民勢大,局勢動蕩。鼎州處於亂局中心,幾已盡數落入亂軍控製當中。府城那邊,雖有永順軍協助守城,隻怕也是撐不多時。值此危難時刻,大帥正可應勢起兵討伐,建立奇功。”
“奇功啥的且莫說,為朝廷效力本是職責所在??”孔彥舟褪去甲衣,裏麵卻是儒生穿束,沉吟著說道:“此次鍾寇之亂,蓄謀已久,一旦發動,勢大難擋。初一金人奪潭州,我招討軍收得消息於初二借道澧州前往阻止金寇。尚未抵潭州便獲悉金人已然遁去??這金兵個個善騎,號稱是馬背上的民族,行軍機動快速,來去如風,若非事先設伏,追是追不上的。”頓了頓,接著說道:“初二,鍾相於武陵蘆獲山起事。初三招討軍收到消息,以為癬疥之疾,有永順軍牛軍正坐鎮蕩寇,當無大恙,遂轉至桃花山休整,路上倒是遇見幾股賊寇,自然是輾成齏粉。誰曾想隻區區幾日,鍾賊之亂竟然從者如雲,荊湖十九縣加入其中者達十數萬之眾??到得此時,其勢已盛,再言剿滅,怕是要費不少周章了??賊者甚眾,永順軍雖驍勇善戰,也是難擋其鋒哪??”
孔彥舟話裏話外都將話風往永順軍那邊繞,元芳隻當不知,微微蹙眉,道:“所以要及時平叛,再容其坐大,更是棘手。大帥身為沿江招討使,正該挺身而出。某觀招討軍紀律嚴明訓練有素,是能打硬戰勝戰的精兵,一旦出兵,定然一戰底定荊湖亂局,奇功可立,兵貴神速呀。”
“鼎州那邊局勢??府城怕是頂不了兩天了,就算我軍出擊,也是無濟於事??”孔彥舟飲了幾盅酒,臉色泛紅:“再說,朝廷尚無旨意到,怎能輕動兵事?咱也是無奈的狠,占了這桃花山,也算是進退有據,截了鍾寇東進之路。”
“沿江招討軍原就以剿滅匪賊為本職要務,有相機便宜之權。行軍打仗,大帥遠勝於某,自然知曉用兵之事。至於朝廷旨意??必先由樞密院上稟定奪,路途遙遠,消息往來多有延慢,是以方放權於各級軍隊可相機行事??”元芳掏出符節放於桌上:“某乃樞密院機要房都事,此符節為樞密院特頒,軍情緊急時可相機調動軍隊,在此請孔大帥出兵剿滅鍾寇。”
“元十三限嘛??鼎鼎有名??”孔彥舟輕輕笑道:“自清兄也說是相機調動軍隊了,十三符畢竟不是樞密院虎符呀。我招討軍五萬兵馬,僅憑這符節??怕是不夠吧,還是得有朝廷明旨哪。”
元芳額間青筋陡現,放在膝上的手握拳,咯咯作響。
沈睿輕輕拍了拍元芳拳頭,望著孔彥舟,很是誠懇的問:“請問孔帥,這十三符可調動多少兵力?”
“滋事體大,也沒個定數??”孔彥舟手指輕叩著桌麵:“但調千八百的倒是可行的,也不致引起非議。”
沈睿輕輕拍拍桌子:“好,孔帥爽快,一千就一千。”
孔彥舟雙眼微微眯著,饒有興趣的看著沈睿:“這位是??”聽了身邊部將的低語,“哦”了聲,興致盎然:“沈睿沈顯之?折花郎呀,咱雖在軍中,信州第一才子之名也是有所聽聞的??夢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詞作寫到這份上,當是高處不勝寒了??”繼而聲音略微低沉:“鼎州府台沈賦沈大人是令尊吧?稍早前武陵城有消息傳來,不太好啊??”見沈睿隻是默然,不由多看了幾眼,這個青年讓他有些看不懂,實在是城府極深哪,緩緩地說道:“據最新情況稱,昨日巳時,亂軍攻武陵城,鼎州知府沈敬儒於城頭督戰,不幸中矢,生死未卜。”
元芳“啊”了聲,這消息太突然------沈敬儒此人他是有過接觸的,標準的文人作派,貌似有些迂腐。這樣一個人,居然能堅守孤城,並一直在城頭督戰,誓與城池共存亡,就這份堅持,也值得尊敬??先前沈睿收到的信息應當便是此事了,卻能表現鎮定,著實不易。
沈睿緩緩說道:“好人不長壽禍害一千年這說法未必準確,吉人自有天相,我一直相信。”言下之意自然是惡人必有惡報。
孔彥舟低沉著聲音問:“給你一千個兵,你又能做什麼?”
沈睿道:“盡人事聽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