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2 / 3)

在第一天進入學校的時候,我們曾豪情萬丈的說,今天我以學校為榮,明天學校以我為榮!經過無數個明天之後,當我再次回來,我知道學校不會以我為榮。能讓學校為榮的永遠都隻是那些製造高分的學生。

因為放寒假,隻有高二和高三年級在補課,所以整個學校顯得有些冷清。

我遊走在校園裏,往日的一幕幕又不斷在我的腦海裏浮現。在足球場上,我曾經揮汗如雨。在操場上,我曾經因為要做早操的原故而詛咒學校廣播被雷劈。還有那條路,每天放學鈴敲響的那一瞬間我們都會抄起飯盒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殺向食堂。為此,我還做過一首詩:忽聞千軍萬馬聲,何矣?BG食堂開餐也!當時我們對於食物的渴望是難以想象的。每次到了第三節課的時候我就已經饑腸轆轆了。第四節課整堂聽到的隻有自己的肚子在叫。所以我說讀書是件體力活。

我在塑膠跑到上按逆時針方向慢慢的走了一圈,然後穿過籃球場來到一棵梧桐樹下。就是在這裏我們在離高考的前一周留下了一張畢業照。現在那張照片正夾在我的同學錄裏放在我書桌的左邊那個抽屜裏。照片上是六十四張風格迥異的臉,但是有一點是相同的:大家都是一臉疲態。這一年大家真的都很累。想考大學的同學拚死拚活沒日沒夜的看書背書做習題。破罐子破摔的同學每晚都要翻牆外出玩通宵,第二天還得強忍著瞌睡作認真學習狀。實在痛苦。在相機按下快門的那一瞬間,有人呆若木雞兩眼無神目光渙散,有人強顏歡笑皮笑肉不笑笑比哭難看,有人用手指擺出一個V字,可是旁邊卻搭著一張苦瓜臉。總之,這是一張讓人看了很累的照片。

站在枯黃的梧桐葉上,我抬頭仰望光禿禿的樹枝,心頭竟然生起一股淡淡的憂傷。媽的,我怎麼也這麼多愁善感起來了。

“那個同學,上課了怎麼還在這裏閑逛?!”

我回頭,一個戴著黑邊眼鏡的中年男人正在瞪著我。他應該是領導或者老師之類的。

“還不快回教室去!”

他顯然是把我當成學生了。其實我大可很牛B的對他說,老子不是這裏的學生。然而我卻鬼使神差的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學生一樣低頭說了一聲“哦”然後轉身跑開。在奔跑的時候我心中一陣竊喜,感覺又回到了那個時代。不過,當一切歸於平靜之後我又陷入深深的落寂。因為,我再也回不去了。

我打算回我以前的教室看一看。

我們以前的教室裏已經有人在裏麵上課了。應該是高三的學生。他們現在正坐在我們以前坐過的地方,像我們當初那樣為了考進大學而不問世事埋頭苦幹。明年的夏天,他們將迎戰高考。高考之後,有人生,有人死,有人生不如死。

透過明亮的窗戶我看見裏麵的課桌上像長城一樣碼著的半人多高的教科書參考書習題集以及書後麵一個個低垂的腦袋。他們或奮筆疾書或抓耳撓腮咬筆杆。偶爾有人抬起頭看我,透過厚厚的鏡片我看見的是一雙像死魚一樣毫無生氣的眼睛,因為用眼過度而稍顯浮腫。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鍾之後又重新落到了試卷上。

青春青春!我們的青春!高三的青春是壓迫式學習下扭曲的青春。國家壓迫社會壓迫學校壓迫老師壓迫家長壓迫,連我們自己也壓迫自己。這樣的青春,要麼放縱要麼麻木。

今天,當我站在曾經的教室外回憶我的高三時,我竟然發現我記憶力裏的高三是一片空白或者一片灰暗。唯一能讓我記起的是周六的足球賽學校食堂偶爾可口的飯菜以及像忍者一樣飛簷走壁翻牆外出通宵。

我緩緩的走過一間又一間教室,裏麵的翻書聲和寫字聲還有沉重歎息聲讓我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走著走著,一陣尿意襲來。我又去了我們貢獻過無數噸大便無數升小便無數根煙頭的衛生間。

衛生間依然不衛生。地麵上還殘留一曾尚未揮發的淺淺的黃色尿液。小便池離堆滿了煙頭。有個小子蹲在茅坑上大便。

我走到另一個茅坑,然後拉開拉鏈盡情的抒發盎洋的尿意。尿完之後,我點了一根煙。我學會抽煙也是在高三。當時我鼓足了勇氣向一位女生表白卻慘遭她無情的拒絕。我象征性的傷心了半日之後便和一位老煙槍要了一根精品白沙煙。從此,我便一發不可收拾的愛上了這種慢性毒藥。

“哥們兒,借個火。”蹲著的那小子對我說。

我把打火機遞給他。他從褲兜裏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根點上。長長的吸了一口後他把打火機還給我。

“現在好多了,剛才差點被熏死。”他說,“你是哪個班的?我好像沒見過你。”

我說:“42班。”

他想了想,嘟囔道:“42班?有這個班嗎?”

我說:“一年前有。”

那小子還算機靈,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原來說師兄啊,失敬失敬。現在幹嗎呢?”

“上大學。”

“在哪兒上呢?”

“C城N大。”

“哇塞!太厲害了!我要是能上個三本就謝天謝地了。唉,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想回來看看。”

“有什麼好看的。真羨慕你,大學一定很爽吧。我真想離開這裏,要是明天高考那就好了,不管考沒考上,總算是種解脫。這樣活著簡直就是他媽活受罪。”

我把最後一口煙吸完,扔掉煙頭。

“好好珍惜你現在的生活吧。”

那小子愣愣的看著我走出廁所。

出了教學樓,我又在校園裏逛了一圈。在走到A棟男生宿舍樓的時候我停了下來。在這棟樓的五層第八間寢室,我們每晚都會召開臥談會,在值班老師踹了無數次門之後依然喋喋不休。有時八個人擠在一張床上盯著麵積不超過四十厘米的手機屏幕看電影。或者打手電下象棋,因為結果關係到第二天的早飯所以雙方都不會手下留情。分出勝負還好說,痛苦的隻是一個人。要是和棋了,痛苦的就是兩個人了。第二天五點半再抱著籃球精力無限的跑去籃球場打寢室內戰。我仿佛又聽到我們躺在床上一起唱我們的寢歌《光棍好苦》:

多少年來一個人闖從來覺得自己挺酷

如今回頭一看寂寞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