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虎口餘生(3 / 3)

還是柳含嫣,鋪排的井井有條,滴水不漏,有大將風度,白永忍從心裏佩服。他的那個祁嬌嬌,十指裏沒人家一指,瞎叫了個嬌嬌。這麼多年,不在一個鍋裏攪稀稠,三弟媳真是出息成了行家。白永忍點了點頭說:“行,行。”

白賈氏一會糊塗,一會精明,在大娃的後事安排上她說不出什麼,就不說了。可是三娃那裏怎麼辦呢?她添枝加葉地說:“再加一撥,含嫣你親自去城裏把三娃接回來,他要是不回來,就是捆起綁起也要把他帶回來。就說奶奶不行了,就等見她一麵。你要是缺錢——”說著摟起袖口,露出白永和用五千大洋給她買的紫羅蘭手鐲,“把這個賣了!”

柳含嫣忙把奶奶的袖口放下,說:“用不著,我有錢。”

白賈氏盼孫心切,都能理解。但家中不幸連連,她老人家又說出不吉利的話,無異於火上澆油,柳含嫣和白永忍乞告奶奶不要說了,不要說了。白賈氏正在氣頭上,說了也就說了。她擺了擺手,剛要讓眾人散去,又想起一句非說不行的話:“含嫣去城裏,家裏的事交給你二哥操辦。”

從奶奶窯裏出來,白永忍神秘兮兮地對柳含嫣說:“家裏的事你來管,我去接三娃吧。”

柳含嫣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她到白家二十多年的觀察,二哥可是見利就上,見害就躲的人,這次送奶奶回來,忽然間變了一個人,叫她一時還有點接受不了。所以,她用疑惑而又感激的目光看了一眼二哥,說:“不用了,還是我去吧。”

“我知道你手頭緊,家裏一大堆事,慌亂得不行。這件事就交給我吧。你們為這個家做得太多了,我再坐視不管,於心何忍?雖然我離開九十眼窯院,但還是白家人,還是親兄弟,我添不了磚,也要添塊瓦。三娃的事,你應該早給我說,或是錢,或是找門路,我總是男人家,打路比你寬。”

當初,死皮賴臉硬劈了白家一半家產的白永忍,分門立戶,財大氣粗,自以為從此可以一展身手,飛黃騰達。不承想樂極生悲,撓心事接二連三。先是他們的兒子出天花落了個殘疾,癡癡呆呆的。祁嬌嬌後來又生了個男娃,不到一歲夭折,祁嬌嬌氣得死去活來,因此大病一場,幾乎送了命。接著做生意賠本,又遭土匪打劫,家資損失過半。從此,白永忍心灰意冷,萬念俱灰,自覺無顏麵對白家人,幾次尋死覓活,都被救了過來。白永和得知二哥生活窘迫,派人偷偷給了他一筆錢,白永忍得了這意外之財,終於重振家業,渡過難關。他不是糊塗人,以他的揣測,這世上除了三弟,再沒有人肯周濟他。可是,當他追問白永和時,白永和總是搖頭,不置可否。還用“老馬總能識途,福人自有天相”的話勉勵。白永忍豈能不知三弟話中有話,言外有意。這件事,白永和繞過了柳含嫣,白永忍也繞過了白家人,是彼此心知肚明、含而不露的默契,是仁心喚起良心的感化,是水滴石穿的艱苦磨礪。

白永忍見柳含嫣有些遲疑,又懇切地說:“你放心,這事都交給我。花多花少,一切由我安排,這次進城,我準定要把三娃接回來!”

說完,轉身而去。

白永平的喪事剛剛辦完,白永和就在白永忍的陪同下回到永和關。

自白永忍把營救三娃出獄的事托付給劉靈靈,就心神不安地等著放人的消息。也正是他在白家料理大哥喪事的當兒,劉靈靈捎話來說拿一千元去隰縣贖人。白永忍帶著錢來見劉靈靈,劉靈靈說:“晚了,聽說他人已經放了。我趕到監獄一看,早沒了他的影子。”

白永忍奇怪地問:“怎麼回事?連你都不知道?”

劉靈靈說:“聽說有人動了省裏的要員,一句話的事,就輕而易舉地放了。”

這會是誰呢?劉靈靈不知,白永忍更不知。

白永忍顧不了許多,調頭就走。行至半路,終於攆上蓬頭垢麵、踽踽獨行的白永和。原來,白永和糊裏糊塗地出了獄,又不見家人來接,心裏七上八下,吃不準是福是禍。就選了一條僻靜的小道上了路,難怪騎快馬走大道的白永忍沒見人影。兄弟相見,抱頭痛哭。少不了思前想後,互訴衷腸;少不了猜測一番,感歎一陣。他們都相信,事出蹊蹺,令人費解。一定是劉靈靈做了善事不願明言,這叫他們更高看劉靈靈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