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與晏無機不算朋友,也算不上對頭,僅有的過往交集便是百獸坪上的靈契決鬥一戰,那時他還踩過這位高徒的臉,極盡嘲諷,但之後便連麵也沒再見過。
五年光陰,晏無機仿佛已經看淡了當日所受的侮辱,倒是沐紫川的行為從來都讓林立費解。那女人口口聲聲說是要為仰慕的師兄討回顏麵,可那時候在青丘,他壓根兒就沒跟項炎交過手,而且後者還是成功從寄托人那裏奪得靈契的幾位贏家之一。
他知道沐紫川的誤會裏一定有古怪,而既然同出昆侖玉虛,說不定這個疑惑,今日能從晏無機那裏得到解答。
但在那之前,林立更迫切的想要知道,風光無限的昆侖山殿前弟子,如何就從當初風度翩翩法術凶悍的少年郎,化成了眼前形象糟糕而且好像命不久矣的老頭子?
“不像是我曾經見過的那種毒。”林立說道。
曾在域外遊蕩時,他與天陰宗起了些摩擦,恰巧天陰宗內某位女長老又與逍遙仙宗似乎有段不愉快的過往,導致小事化大難以收場,彼時,便出現了一種能令修士壽元飛速流逝的奇毒,中毒者度一日如過百日。
晏無機心不在焉又有些刻意的避談,說道:“不是中毒,我請林道友過來,並不是為了我自己的傷勢。”他微弓著腰緩步走到狹窄小屋裏唯一算是家具的那張床邊,手中光芒流轉結出道法印,床上立時有微光呼應,便見原本覆蓋在那裏的迷障法陣消散,顯現出本來的景況。
原來床上並不是肉眼看起來那般邋遢,被褥嶄新,整整齊齊鋪著,被子底下安詳躺著一位正當芳華的俏麗佳人,若非雙眉中間的一點濃重青紫礙眼,她就真的很像隻是睡著了而已,膚若凝脂白皙,麵色紅潤吹彈可破。
“魂殘了。”
林立凝視女子須臾後轉眼說道。
晏無機本該明亮的昏花雙眼閃著愛憐,回道:“魂散尚可招回,我有法子,最棘手的問題是,靈台受損太嚴重,即使招魂歸體,神識亦無法入主泥丸宮。”
林立戳破窗戶紙道:“她的傷來自你們昆侖山的涅槃烈火,而晏道友最擅長的恰好便是涅槃經,解決這個問題應當不在話下。額外多句嘴,這位姑娘,是被晏道友誤傷還是?”
女子眉心那道重紫色印記,透著晏無機火法的氣息,他還是能辨別出來的,不過晏無機既然已經將其魂魄轟散,難道又要倒過頭來救人家?
枯瘦容貌出現一絲痛苦之色,晏無機說道:“我是被陷害的,傷到她的確實是我的法術,但是被有心人取走火種強行打入她泥丸宮的,整件事情講來錯綜複雜,一時半刻恕我不能盡數告知,請林道友來,實則是想請求林道友,幫我從須彌山取一樣東西。”
……
……
沛城往遼東最近的路線是乘車直達海港,然後坐輪船走水路。
曹正華盡所能處理到最好,生怕林大少記住在自己的地盤上被人下毒的事情不忘,托關係將沛城首富那輛航行速度最快的私人快艇都借來了,比開始的時候還要殷勤。
林立沉默著坐在快艇一側,疾馳帶起的風狂猛卷到臉上,吹拂著嚴肅沉重的表情。
嚴肅沉重,加起來就是嚴重,意味著林大少此時心裏的感受,還有某項尚未浮出水麵的事態。
駕駛員小哥坐在快艇另一側,筆直麵向尖尖船頭指著的無際水麵,以及盡頭處與天空相接的海平線。
很多的海鷗散亂地各自飛翔著,這對於常開著飛機在天上竄的人而言,顯然是不常見的稀奇景致,所以他很認真的在欣賞,盡管內心其實憂愁著少主的憂愁。
小船兒還在乘風破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