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林立的打算，如果直接上送靈的路上去鬧，會落得下乘，即使出氣也不好看。
蕭破軍也是神情鄭重：“就這麼由他們去？”
林立鎮定從容，靠著椅背信然說道：“由他們去，防我的辦法多了，就算心一橫在送靈的路上鬧事，還不知道人家留了什麼後手，得見機行事。”
蕭破軍想了想，道：“不管路上怎麼防範，棺材到了靈堂就得停下。”
林立摸著並不飽脹的肚皮，懶洋洋說道：“宴席剛完，來吊唁的人就已經走得差不多了，等送著棺材去了靈堂，外人隻會更少，鬧不出什麼大動靜的。不急，有他們防不勝防的時候。”
靈車上路，城裏的路程不好搞得太招搖，所以棺材是用一輛改造過的房車盛放著，到了郊野才讓人從房車裏取出來放到木車上，順著大路送往殷家延續了六百年香火的祠堂祖宅。
林立沒有跟隨相送，在飯場歇了會兒，便跟蕭破軍和餘思秋原路返回鄧家別院，往後，竟然出乎許多人意料的安分，就在家裏待著，偶爾出門晃悠兩圈，對殷家不利的事一件也沒幹。
稍微值得說道的，大概是亭雲私廚和鳳興酒樓，自從打了幾位殷家嫡係少爺，生意非但沒有因此冷清，反而招來了很多以前不常光顧乃至從沒來過的新客人，大都打著借機攀上鄒家連帶搭上林家的算盤。
消息已經徹底流落出來了，而今商城上層人士，幾乎沒人不知道殷家成了唐城林氏的盤中餐，隻等著活閻王和那位公子動筷子享用。
有的人注重名義，有的人注重利益，往後殷家興許便不再是商城頭號望族了，但即便半改姓，能量畢竟還是原封不動擺在那裏，對於唯利是圖的非家族勢力商人而言，誰與鄒家交好，就等同於跟曾經邊都沾不著的殷家有了聯係，也便就有了吃不完的肉和喝不完的油水。
此外，坐鎮亭雲私廚和鳳興酒樓的兩位武林高手，並未也像林立那樣閑著，先前砸場子結果被囚禁的幾百名江湖混子，受盡煎熬之後，終於是如願被馴服，合並成了一個完整的幫派。
商城不同於自古以來就亂匪叢生的唐城，幫會勢力在這裏發展不太茁壯興旺，由殷家紈絝分幾次弄來的，便大抵是商城範圍內所有的底層混子了，經過亭雲私廚的幾場亂鬥，林立變相且巧合地整合出了建國後商城最大的幫派，算是意外之喜。
……
……
依照華夏古禮，故去之人要在祖宅停靈七日。
殷家倒是沒在這件事上耍小心眼，一來是對棺材裏的前任家主不敬，二來即使動了，也不可能做到無聲無息瞞人瞞鬼，所以靈槨就在祖宅宗祠停足了頭七。
到了殷南庚出殯這天，商城內又是盛事一場。
甘泉寺大德高僧帶頭誦經開路，殷家三姐弟扶靈，嗩呐聲慟哭聲傳了十裏地，輾轉到火葬場走了個形式，其實出來後棺材裏還是全屍，接著便往殷家人專屬的陵園而去。
自此開始，場麵便入了林立的掌控。
山道上有隨行的儀仗和傭人漫野揮灑紙錢，意為打點陰間路上的小鬼大鬼陰差無常，但紙錢卻已被掉包成了打印的資產轉讓合同。
殷家宗親支係的人臉色都不要太難看，算來算去，還是沒能避免被人蹲在頭上拉屎然後還要親自張口把屎吃掉，但卻連半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熱鬧極了，商城其餘各大家族趕來看戲的人尤其多，誰都知道林立恐怕不會那麼善良，沒想到，居然會用這種惡毒的法子，簡直恨不得讓陰間酆都也傳滿林家吃死了殷家的消息。
進了陵園，幾乎要把殷南庚從棺材裏氣得蹦出來的始作俑者才現身，林立望著麻繩吊墜的長方福氣棺，手扶新碑，以異姓人的身份堂而皇之站在殷家一眾嫡係中間，高聲說道：“斯人已去，新人當立，殷老頭不在了，殷家也是時候選出個新的當家人才對，我看殷子衡就不錯，不知道有沒有不同的意見？”
場麵裏，外人一片嘩然，殷氏自家人一片默然。
在人家的陵園裏管人家已故家主的身後事，還直呼逝者叫老頭這種不敬的稱呼，林立的舉動不可謂不狂不無恥，而殷家人不得不默認且默默忍受的反應，更不可謂不慘不悲哀。
但無論如何，殷子衡成為殷家新任家主的事實，便真的就這麼被一個不是殷家人的人給定下了，那邊棺材恰好蓋板釘釘。
“嘖嘖！林家少爺年紀輕輕，辦點事可比我們這些老東西還狠辣啊。”
“不咋厚道，到底是死者為大。”
“我倒覺得沒啥不厚道，殷家當年聯合其他三家，把林家搞得一夜潰散，人家過來還個報應，隻求出口惡氣，還講善良那是沒出息。”
“唉！殷家以後再輝煌，哪怕更勝先輩，今天這疤也是烙下了，一朝為奴，永世都洗不淨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