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
金神醫心心念念想見識到現世所存不多的丹鼎派修真者的手段,當頭被澆了盆涼水,促狹道:“殷老家主命數將近,聽說仙師出自養丹廬一脈,為凡人添壽續命應當容易行事。”
林立漠然道:“你把修士想成神仙了,首先,給凡人續命當然很簡單,一粒丹藥下肚再活三四年沒問題,可前提是這人本來就活得好好的。殷南庚看上去沒什麼大問題,但實際上已經油盡燈枯,看你像個中醫,天人五衰總該聽過。”
金神醫丟卻剛才一閃而過的懷疑,能說出天人五衰的,沒幾個是沽名釣譽肚子裏空空如也的,誠懇道:“不錯,老朽替殷家主診斷的結果便是壽元已盡,大天人五衰的病象,凡間的藥石針灸於事無補,所以才告訴殷家這幾位小姐先生,讓他們請丹鼎派的仙師施救,您既然來了,怎會無法可救?”
殷子脩心頭暗暗慶幸,嘴上得理不饒人,對著妹妹諷刺起來:“看看,你把腦袋都磕破了,請來的是個什麼人?真才實學沒有,倒挺會端架子,連脈都沒診過就敢胡亂下定論,簡直荒謬!殷子衡我警告你,不準再讓他對父親動手動腳,等著武當山的仙藥回來,聽天由命。”
然而卻根本沒有人搭理她,林立回答金神醫道:“肉身凡胎命數本就短暫,有如白駒過隙,強行逆天改命,多花些力氣我的確能讓他多活個兩三年,可問題是情況與我料想中有些出入,我來之前可沒人告訴我,這老頭中了曼陀羅的毒。”
金神醫聞言一驚:“仙師這話可有憑據?老朽昨日替殷家主仔細診治過,除了天人五衰壽數用盡,沒有任何此外的病症。”
林立順手拉了張椅子到屁股底下坐著,攤攤手說道:“我打從進來還沒碰過這老頭,全憑望氣,沒功夫給這老頭下毒。興許以前做事太遭人恨了也說不好,總之你現在可以再替他診上一診,昨天沒中毒可不代表今天也沒中毒。”
金神醫疑慮重重,終究還是抵不過仙師一句話的慫恿,走上近前將手指搭在了殷南庚腕上。房內從此安靜,鼻息聲響了幾分鍾後,老者神色變得無比凝重,麵向殷家的兩位小姐,道:“果真是中了毒,從脈象來看,已經有兩三個小時。這曼陀羅的毒性緩卻綿柔,初時幾乎沒有任何征兆,到毒入心髓才徹底爆發,幾秒鍾便可要命。”
殷子衡神色猛然發怔,殷子脩則慌張恐懼。
起碼對生身之父的關切和不舍,這對並非一母同胞的姐妹是相同的。
殷子脩略帶憤恨又哀傷乞求的問道:“外麵幾十個保鏢晝夜守護,怎麼會有人能對父親下毒!?金神醫,現在該怎麼辦?”
帝都紅牆內地位奇高的老者歎了歎氣,說道:“毒走八脈,還未到必死之局,倘若平時倒能用沸湯藥浴配合火灸將毒給拔出來,可殷家主的身子骨……”他看了眼似乎不準備說話的林立,“最遲今晚子時,安排後事吧!”
殷子衡眼神瞬間黯然,那抹幾乎與生俱來的堅定光彩,暫時沒了蹤影。
而長女殷子脩也不再叫囂,她盼念老父親活下去的心願半點不摻假,此時微張著唇齒頹然著表情,眼底的寂寞失落與妹妹難得如出一轍。
這個可憐的女人,許多事都被蒙在鼓裏,隻全心全意為丈夫謀劃著大展韜略的出路,恐怕往後餘生到終了,都不會知道,原本得到仙藥還能有救的父親,正是被她最愛的男人親手掐斷了最後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