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貴有自知之明。
林立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如若掌教天師張懷庸親自出手,都不用有人從旁掠陣,都能舉手投足間將他拿下——化神期與渡劫期之間的差距猶如天塹,就是大得這麼讓人絕望。
但現在能阻攔他下山的兩處地方,敕書閣那邊和背後的養丹廬都很安靜,雖然不曉得天師和老鄧頭在想什麼,不過林立總歸是有資格說出那番話的。
龍虎山的長老一定很強,修煉正一派的上流功法,實力比普通的化神期自然要威猛得多,聯手起來,偌大個道門成千上萬的修士,怕是沒幾個人能扛住那股山洪。
林立,偏偏在此列之外。
修行黃帝外經的他,就是一隻活脫脫的人形大妖,相比大流的人類修士,他的真元可謂用之不竭,哪怕教習院午首座協同出手,五院首座長老的真元加起來,也未必及他一人雄厚。
這一點,他就勝出太多。
而完整的黃帝外經,個中法術自然不比龍虎山殘缺道統的大聖法差,真的鬥法起來,林立不懼以寡敵眾,甚至能以少欺多。
實在不濟,他胸前還有一枚自然劍果。
渡劫期強者的一擊,漫說五位化神期長老,就是十個,也都得乖乖倒下。
攻擊龍虎山諸院長老,不是生死相搏,林立自然不用出殺招,那麼催動劍晶後,自己氣海內少說能存兩成真元,足可以支撐他瀟灑下山,然後殺人歸來,完全不至於到動手指都發力的窘迫境地。
算盤,林立已經打好了,就等五院長老做好決定,放他離去或者繼續堅守道門鐵律。
“眾弟子自閉門窗,不得出入寢房!”
正氣浩然的話語擴散在天師府六千平院牆之內,字字震耳。
外門弟子多是凡人,這座山上有太多凡人不可以見識的事物,譬如敕書閣三樓的靈符級符篆;譬如山腰那處時常透著炙熱氣息的臉盆大洞穴;譬如修真者的玄妙手段……
武威院首座長老領頭,其餘三院首座長老落後半肩距離,駕馭著各自的法器,飄飄然降落到養丹廬小拱門前。
五院首座隻來了四位,昨晚才借酒借菜給林立的午雲牛,終究不曾到場,或許不願撕開臉皮,或許自有脾氣,或許出於別的考慮。
武威院那位首座自然也發現了有人缺席,隻暗自冷哼了一聲,並未就此多言,朝林立拱手,恭敬中帶著強硬道:“請小師叔回廬。”
嘎巴~嘎巴~
林立兩手拇指掰著八根手指的直接,唇角勾起略鋒芒的弧度,說道:“五個一起來我都未必會回去,隻來了四個,我更回不去了。”
武威院那根凶名昭著的戒條,便是首座宋雲象的法器,既可飛行也可作戰鬥法,此時就握在手裏。
據傳,此物由聖地淮南竹編織,賣相普通,實則已入大品玄器之列,又有龍虎山律令加持,威力隻在天師印與四法寬劍之下。
“早前便知小師叔人雖在化神,戰力卻悍勇異常,不可以尋常修士度量,故此專程請出了武威院重器,望小師叔自有分寸,莫要以身試法。”宋雲象鐵語錚錚地說道,這位首座放眼整個道門,都是出了名的剛正不阿,若是林立執意不聽勸,他一定會真的動用武威院的戒條。
這點,沒人會產生懷疑,哪怕林立是地位高得不得了的小師叔。
而五院首座到場四位,另外三位長老必然也有各自院中的重器在身——四位修為登峰造極的化神巔峰修士,加上四件名震道門的超級法器,渡劫期下,哪個能與之攖鋒?
青雲見心眼底罕見有了與淡然無關的顏色,看向身畔的年輕人,一襲道袍月白,神情間絲毫沒有退縮。
清風拂山崗,巋然自不動。
她不明白林立的底氣究竟在哪裏,依照此時四院擺出的場麵,別說取勝下山,他連不輸得太難看的機會都很渺茫。
“你真的決定不做聰明人了嗎?”
林立轉過頭,看著她的方向,但眼裏沒有她,隻是盯住她身後紅白相襯的院牆,說道:“姑娘還是趁早回屋歇著吧,玄法無眼,傷及無辜可不美。”
依舊是生疏到冷漠的語氣。
這次青雲見心沒有再往前邁步,因為倆人身體之間的距離已經很近,再靠上去便貼到一起了。
但她也沒有聽話離開,而是恢複了眼底素淨的淡然光芒,輕聲道:“既然這樣,那我就陪你鬥這一場法吧。”
林立渙散的目光從院牆挪到那張漂亮臉蛋上,有些發懵。
“我真的把你當作朋友,在別的地方也有很多朋友,但一直沒有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機會,今天有了,不過我估計我們打不過,所以刀子可能會插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