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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師府並沒有特意劃撥出人手,嚴防死守敕書閣,但敕書閣是天師府重中之重的重地,這點毋庸置疑,之所以無人把守,是因為常年有一位大人物,坐在那兒看書喝茶吃飯。
那位中年人有著道門最受景仰的地位,以及舉世公知的實力,有他在,硬闖暗潛敕書閣都是蠢法子,想進去,隻能是他同意了才行。
林立在龍虎山的輩分高於掌教天師,但那不見得代表他的地位也比天師更高,天師為什麼叫天師?因為這棟占地極廣的府苑叫天師府。
莫說林立,就算離陽長老想進去瞧瞧,也得事先經過那位徒孫的首肯,這是規矩,不能亂。
“你也說了敕書閣裏符籙千萬種,就是懷庸答應讓你進去,十天半個月你也找不著想要的,還有個你不知道的事情。”離陽長老說道:“入敕書閣求符,講究緣分,你注定與符籙之道無緣,進去基本是要一無所獲的,退一萬步說,你縱使求到想要的符,也學不得。”
當初的拜師儀式是假的,離陽長老和林立自己心頭有數,雖然離陽長老手法高超,瞞過了張天師在內的所有人,此時隻有天知地知,但畢竟瞞不過自己的本心。
而林立的本心,是不學天師府哪怕最低微的法術,否則便等如不忠於師門——為了生存他可以非常圓滑,甚至狡詐,不要臉自然更不在話下,但有些東西需要他捍衛,付出生命也並不可惜。
如果沒有逍遙仙尊十年前收下他,亦師亦父的傳道,憑他一個落魄紈絝,別說複興林氏,能否活到現在都是個未知數。
“那我涼了?”
他問離陽長老,老頭子臉上的表情始終怠惰平靜,大概是有辦法的。
老人並未正麵回答是或不是,轉眸看向他腳邊的幾個布袋子:“你從回來就拎著那玩意兒,裏頭裝的啥?難道你小子還能這麼懂事,去了趟雁南城給師父我專門帶了土特產?”
說著離陽長老便搓著手滿麵期待地下床,走到林立身旁,自行去解開布袋上的繩扣,興致勃勃間帶著幾分嘴饞的相:“雁南城靠著海,海鮮咋說也比江陰城的要新鮮,聽說那邊的燕窩也不錯!”
林立從來沒見過有人解繩子能解得這麼快,也知道老人嘴饞,但沒想到這麼嘴饞,為了土特產連渡劫境的神通都用上了,自己根本來不及解釋什麼,便見離陽長老倏地頓住了動作,呆滯望著布袋裏的東西,眼睛逐漸越瞪越大,珠子幾乎要從眼眶裏瞪出來。
“呸!”
結束僵硬形態的離陽長老朝布袋裏很沒形象的吐了口濃痰,登的起身,一腳攜帶勁風,將幾個袋子踹出老遠。接著模樣痛苦,似乎有些犯惡心,捂住喉嚨艱難說道:“老夫剛吃完香噴噴的油潑麵,你給我看這種東西?”
“我沒讓你看啊,您老人家動作搞得比扒手還快,能怪得著我嗎?”林立非常無辜地聳了聳肩,平心而論,這些惡心的東西,本來就是要拿給老人看的,但他抱著很體貼的想法,打算等老人把麵條消化幹淨了再說,不想對方自己急不可耐,沒轍。
布袋裏倒也沒裝什麼特別的東西,不是翔,也不是五毒教瘮人的蟲子,而是被剁成粗肉餡的那位灰衣老者。
幾個小時過去,那些碎肉又已經自動拚湊得七七八八,隻不過後來又被林立斬開,特意分成幾個部分隔離,布袋子上都散布著未凝成法術的紫雷真元,肉塊始終無法拚回整體。
離陽長老看到的,應該是一條腿或者一條胳膊,或者一枚髒兮兮的頭顱,而且都是幹枯蒼白至極,自然欠缺美觀。
再有就是,不曉得為什麼,灰衣老者完整的時候,並不散發異味,身體被砍開之後,便有著一股濃烈的惡臭,不僅刺鼻,還辣眼睛,幸好是無毒的。
“你小子這是把哪座墳裏的幹屍刨出來肢解了?”
離陽長老終於失去萬年不變的懶惰姿態,格外的激動。
林立明白自己這樣不厚道,但還是忍不住內心一陣暗爽,頗有成就感,臉上則強作鎮定的不苟言笑,說道:“就是這家夥往我手上種的灰氣,他還有個牛比轟轟的能力,殺不死,我之前把他橫著豎著劈成兩塊,結果都屁事沒有,所以我最後把他切成了幾百塊,但你也看到了,現在又零零整整拚好了。”
“誰拚的?”離陽長老皺眉問道,惡心的感覺仍然揮之不去,並且打開布袋的時候,也被那股味兒熏得夠嗆。
“他自己拚的。”林立說道。
離陽長老似乎覺得很有意思,道:“啥怪物變的?蚯蚓精?”
林立舌尖頂著犬齒,微微咧嘴:“我自己看得明白還用專門帶回來讓你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