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見一麵”——離陽長老神識信上的原話。
林立了解想見與很想見的不同,一字之差,或許可以咂摸出許多味道。
開始他以為,丹朱僅僅是末流邪派的大長老,凡人眼中的高不可犯,修真者眼中修為稍精的旁門左道。
然而若真的如此簡單,龍虎山的太上長老,為何會很想見丹朱?
這個問題目前隻有兩人能夠解答,一個深居簡出天師府,一個就在自己眼前。
林立毫不掩飾的審視目光,落到丹朱年輕妖異的臉龐之上,後者僵硬的表情不再故作輕鬆,而是老老實實沉默了好久,特別特別久。
風吹塵土流雲蒼茫。
悄不經意間,天色已經晚了,一箱子白瓶茅台還剩那麼多,中午後便在沒動過。
直至星夜點綴蒼穹,廠房區蟲鳴四起,丹朱終於肯開口說話,道:“那便一道前往,避了幾百年,再不麵對,怕是那幾個老東西就要死光了,你幾時動身?”
林立早就琢磨好了,隨口回道:“大約兩個月。”
大概知道他在等什麼的丹朱應道:“太慢了,兩天吧。”
……
北海劍宗的車馬上了鎣山,停歇在林家別墅院裏,送來說好的千斤北海精金,與地寶碧血丹心。
陣仗並不大,一匹白馬一輛木車,一名趕馬的車夫,輾轉六七日,從北海來到唐城。
林立親自查驗過,精金是足量的一千斤,碧血丹心也沒有瑕疵,便吩咐手下將東西搬進自己的房間,然後領路帶那名車夫趕馬,招搖過市去往北城區。
車夫戴著個鬥笠,背上扛著蓑衣,扛曬又避雨,除了造型不太美觀以外,實屬遠行跋涉最佳的裝備打扮。
他話很少,林立話也不多,於是倆人路上沒有半句交流,不過林立並未因此對其有任何輕視,能押運千斤北海精金和地寶,奔赴九百裏而周全抵達,此人的境界隻會低於渡劫,絕非簡單的化神巔峰。
同理,五尺寬的馬車,經得起如此沉重且漫長的折騰,那馬和那木車,必然也不是俗物。
招呼丹朱撤掉滿地毒物,倆人與馬車進入廠房區,拐彎過巷,來到宿舍小樓房底下。
唪!
烈火大刀比以往每次都要寬厚,掠過樓腳,樓房從底部被斬斷,接著丹朱從頂樓陽台一躍而下,腳板蹬著房子,房子便朝相反的方向潰散倒塌。
車夫鬥笠下的眼神漸亮,說了見麵以來的第一句話:“好準的火法,好猛的腳力!”
丹朱的桀驁性子,自然不會被人隨便誇誇就嘚瑟,林立也沒有沾沾自喜,信步走到原本樓房的位置。泥土被削砍得恰到好處,此時樓底的地基已經露出,而水泥填充的地基之中,是他以前讓人挖好的地道,地道的盡頭便是張角墓。
打扮寒磣的車夫隨後走過來,他的腳每邁出一步,腳下的地麵都隨之輕微顫動一下,等他來到地基旁邊,看似堅硬的地基瞬間碎裂成無數塊。
是被拱碎的,地底處鑽出數百條泥石柱子,端端正正地將五丈十二尺的青石墓抬在中央。
林立不禁深吸了一口氣,沒想到,氣勢深不可測的中年車夫,竟然還是位術士,這手土遁奇門術,怕是比之同時代的麻衣派高手,也是不遑多讓。
“狗兒。”
車夫呼喚一聲,後麵的紅鬃馬應聲靠近,乖巧得很。
地麵再次震顫起來,數百條泥石柱子延伸蠕動,舉著青石墓安安穩穩放上木車。
“東西送到了,墓我也運走了,兩位告辭。”
“告辭。”
簡短的作別,車夫抽出腰間的馬鞭,往馬屁股上一拍,那匹紅鬃烈馬叫了聲痛,轉過馬腦袋噠噠噠地朝公路方向走去,重逾萬斤的青石墓,卻沒令它馬蹄顯得吃力,不起眼的木疙瘩車,似乎也完全承受得住。
林立有點眼紅,待趕車的人與拉車的馬走遠,扭頭問丹朱:“你說這人是須彌山的,還是北海劍宗的?”
丹朱說道:“人是北海劍宗的,車是須彌山的。”
“你不是說北海劍宗跟五毒教相當麼?人家怎麼有這等猛人?”林立不帶絲毫揶揄之意誠懇問道。
“關你屁事!”大長老誠懇答道。
“那馬呢?”
“馬兒品相倒是俊俏,得值個好幾百萬。”
……
……
兩天後,林立與丹朱踏上路途,去往江陰城。
城市到城市倒是好說,坐上飛機眯一覺就到了,然而從江陰城到龍虎山,路卻不是十分好走。
作為華夏著名道教聖地,每年來龍虎山燒香祈願的遊客絡繹不絕,其中也不乏信徒,圖的就是個虔誠,所以道路沒有特意修得便於行進。首先要到某個縣城坐旅遊大巴,到山下最近的村莊,剩下的就全得靠步行,車子從兩裏以外就開不了了。
跟著遊人走小道穿過樹林,林立和丹朱都是已經汗流浹背,走得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