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或許真的能有三天三夜,當他從渾噩中蘇醒,進入眼簾的是頗有年代氣息的半透明蚊帳,蚊帳上方是色澤新鮮的木板房頂——很顯然,這已經不是他陷入昏迷時所在的地方。
好在經曆過十重小無量劫的打熬,肉身終究並無大礙,恢複得極好,狀態更勝以往。
他從床上起來,站在屋內端詳片刻。
木屋不大,約莫隻有四五米左右見方,簡單擺放著他剛剛躺的那張床,以及一張小木桌兩張矮板凳。
很難想象有人的生活條件簡樸到這種程度,甚至連個衣櫃都沒有,所以林立猜測這屋子應當屬於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
他確實猜對了,隨後不久便有一位看上去像是花甲之年的老人進來,和藹地向他打了聲招呼:“醒啦?”
老人手裏捧著個簸箕,裏麵裝的黑乎乎有些像炒西瓜子的東西,臉上有不深不淺不多不少的皺紋,但樣貌看得出來,年輕時大概曾是個極為不凡的英俊兒郎。
“謝謝前輩收留。”
林立不敢怠慢這個形象與尋常農家老翁無異的老人,拱起雙手恭恭敬敬道謝到。
老人和顏悅色道:“你渡劫之後沉神極深,肉身差不多與元神完全分離,雖是渡劫之軀,留在那裏也難免被這深海的惡畜盯上,我便將你帶回來休息幾日。”
林立問道:“我睡了多久?”
老人放下簸箕,拈了顆裏麵的黑瓜子嗑開品了品味道,然後才砸吧著開口,笑道:“不長不短正好二十四個時辰。”
兩天?
林立心底暗道還好,海上的台風應該尚未平靜,北海劍宗的盛大場麵也應當沒有開始,不誤事便不錯。
老者自顧自坐下,說道:“你有很多事想問我,問吧。”
林立心領神會,坐到另一張板凳上,要了把瓜子來吃,味道屬實算不上爽口,隻有股淡淡的天然海鹹味。
“前輩當真是大乘期的境界?”嚐著不知道是什麼籽兒的瓜子,他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個內心無比好奇的事情。
老者更隨意,平靜無波點了點頭。
“末法時代,仍能哺育出真正的大乘境巔峰強者?”林立隨即問出第二個問題。
老者擺弄簸箕裏炒瓜子的動作頓了頓,然後說道:“我晉入大乘期是一千年前的事了,如今的修真環境,渡劫已是極限,想要突破大乘,怕是要耗盡整個世界所有的靈氣。”
林立略感安心,這才是他預期當中的答案,也是想要聽到的回答。
猶豫了會兒,他再度開口,道:“前輩可知域外世界?無窮星域,乃是修士最終的歸所,以前輩的境界,衝破蒼穹白雲去往星域,並非難事。”
“你且隨我來。”老者起身走向屋外。
林立隨後跟上,原來這間小木屋並非獨立,旁邊還有大小相近的兩間,老者帶他進了隔壁。開門看去,這間屋子比剛才那間要裝扮得精致些,擺放的物件也多上幾樣,至少有衣櫃和梳妝台。
這當然是屬於女孩的房間,粉紅色的紗帳下,一名佳人靜臥,隔著一層隱約,也可看見那似乎姣好的容顏,甚至不比青雲見心遜色。隻是她的氣息,卻莫名的虛弱無比,仿佛有很重的傷勢在身。
“這是我的孫女兒。”
老者並不避嫌的掀起了紗帳,坐在床沿,對林立說道:“這孩子爹娘走得早,當年因為變故,她才七歲便成了遺孤,在世上的親人就剩我這個爺爺了。”
林立眼神沒有像平時那麼放肆,記住女孩的樣貌後便挪開眼睛,誠懇說道:“以前輩的修為,帶上孩子橫渡星空料想也並非難事。晚輩曾聽聞,在末法時代降世之前,各大宗門舉霞飛升,去往域外的也不乏天賦長遠但當時根基尚淺的苗子。”
老者沉吟片刻,凝聲回道:“有風險。”
林立心中了然,橫渡虛空的確風險極高,饒是大乘強者,亦是僅僅能夠獨善其身,若帶著修為低微的娃娃同行,自己可以活下來,孩子卻很難周全。想起自己返回地球的時候,在渡劫修士中都算佼佼者,撞上虛空亂流還不是險些半條命搭進去。
看來老人對這位孫女真是心疼得緊,舍不得讓她冒半點風險,哪怕棲身眼下這等靈氣枯竭的貧瘠環境也甘願。
懂了老者的用意林立自然不再多問,法眼開啟,觀望女孩的氣息須臾,說道:“晚輩略通些醫術,信得過的話,願意替這位姑娘診治。”
這倒不是他托大,老者雖然境界高出他八百裏開外,但治病療傷救人這檔子事,卻未必有他上道。
醫術跟法術,本來就是兩條截然不同的路徑。
“也正有這個意思。”
老者沒有跟他客氣,讓出了床沿邊的位置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