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亂不堪的破舊木桶木盆堆滿整個院子,到處都是掛滿無數衣物的竹竿架子,幾百位宮女分散在整個院子中,十幾口水井附近都有衣衫襤褸的宮女,使勁力氣的搖起水桶,把個冰冷井水倒入腳下那碩大的木盆中,一個個好似風中殘燭,搖搖欲墜的咬牙堅持,整個地麵更是泥濘不堪,到處都是汙水坑,好似水澤之國一般。
張祈安一腳踩下,立時水花四起,把個簇新的官靴踩得肮髒不堪,可他卻像是沒有感覺一樣,依然大步朝院子裏走去,身後上百名漢子一見侯爺如此做派,心中同時升起敬意,立時不管不顧的跟著踩在泥水地裏,大步追了上去。
看著滿頭白蒼蒼的老邁宮女,顫顫巍巍的蹲在地上漿洗衣物,看著一個個滿麵疲憊的中年宮女,正在拎著沉重水桶四下分水,再看看那一個個年紀輕輕的宮女們,如同行屍走肉般的在院子裏幹活,張祈安心中升起一絲淒楚,更是冷眼瞧見一眾服飾華貴,拎著皮鞭躲在幹燥地帶說說笑笑的公公們,張祈安立時一言不的走至院子中間站住。
神色恍惚的漿洗衣物,這些宮女人人整個臉上,都布滿被冷風割裂的道道傷痕,嘴唇更是青紫一片滲出絲絲血跡,即使年輕者,也早已不複往日清純秀美的容顏,好似被無情歲月摧殘過一樣,滿麵風霜的死氣沉沉,原本秀氣白嫩的雙手,早已被冰淩刺骨的井水浸泡的仿佛破裂龜殼一般,紅彤彤,腫脹脹,鮮紅紅的刺眼之極。
常公公心中歎息,看著目無表情的張祈安,輕聲道:“這進來的宮女也分為三六九等,在宮裏有依靠的,隻是被罰苦役幾年的,自是會略受到些善待,而基本沒有出去指望的宮人,唉,則必須無日無夜的做活了。”
又指著一張張麻木沒有生氣的蒼老麵孔,常公公即使見慣此等不拿人當人看的慘事,還是心中升起兔死狐悲般的心情,略有些沉痛的說道:“這宮中的活計如何做得完,但她們畢竟是不用花費分文的奴隸,自是被管事公公喪盡天良的往死裏壓榨,能節省一文錢,也就自然會落入這群畜生的腰包裏了,唉。”
張祈安依然麵無表情的站立不動,他身邊的親隨麵色陰沉冷厲的護在左右,而東廠番子則四下散去,挨個房間用力猛踹,頃刻間,自是惹得一方占地頗廣的浣衣局內雞飛狗跳,無數人驚慌失措的跑出來。
五十名管事太監和管事宮女被推搡出來,不明所以的聚在一起,就聽見常公公身邊的太監大喝道:“爾等趕緊過來拜見小侯爺,太子少師張大人和司禮監秉筆太監,東廠提督常公公。”
這群管事公公們聞言先是一愣,接著那有些緊張不安的神色立時放鬆下來,人人以為東廠番子來此,乃是查案尋人的,即使東廠和錦衣衛再令人聞風喪膽,可對於隸屬宮裏的宮人來說,大家算是互不統屬的同僚,並不如何畏懼。
也是今日趕巧,往常一般不在院子裏逗留的領太監施德,剛剛正在屋裏翻看賬本呢,此刻立時滿臉堆笑的上前,笑道:“嗬嗬,今個可是吹的什麼春風,能使得侯爺和常公公大駕光臨,小的真是有失遠迎了。”
看到這二位還是麵無表情,施德心中暗罵真是拿雞毛當令箭,不就是奉旨辦差嘛!至於這副冷冰冰,趾高氣昂的官樣做派?即使你們是來抓犯人的,可跟咱家犯得著一臉公事公辦的德行嗎?
心中憤怒,倒也不敢表麵上帶出一絲不滿,因他即使貴為浣衣局的領太監,可比起對方的顯貴身份,還是差的太遠,不得不低人一等,點頭哈腰的恭維道:“還請兩位大人示下,這是要尋誰呀?咱家立馬把人指出來,要不要先進屋子吃口好茶?”
常公公立時皮笑肉不笑的昂望天,嘴巴緊閉的一言不,他心中畢竟顧忌聖上,此事不敢親自出頭,一切自是得以張祈安馬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