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麼一說,葉諾更加失望:“難怪你身上舊患一大堆,原來是他給治的。”
雖然口中與她東拉西扯,但展昭的雙目並不曾稍離她肩上的黑箭,他心裏很清楚,多拖一刻她的手便多一份廢掉的可能。曾經那樣活活潑潑的小七,他無法想象她隻剩下一條胳膊會是什麼模樣。他不能,絕對不能讓她殘廢!
葉諾警惕地盯住他:“你是不是想偷偷摸摸地把箭拔出來?”她的身子又開始往後挪。
“沒有。”展昭挪開目光,淡淡道。
她懷疑地盯著他:“真的?你不會騙我吧?”
“我何時騙過你。”
葉諾想了想,似乎自相識以來,他確是從未騙過自己,這才鬆懈下來。前一刻還戒備著展昭,這一刻他又成了救星,她身上確是一絲氣力也沒有了,想都不想就直接靠向展昭肩上,遊絲般地喘氣。
葉諾的衣裳濕透,夜風吹在身上,無法自製地發起抖來:“……好冷。”她的聲音微微發顫。
展昭卻似乎置若罔聞,隻是輕輕道:“那日聽你說喜歡柳耆卿的詞,有一首《雨霖鈴》你可還記得?”
“記得……”
“念給我聽聽,可好?”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她有氣無力道。
“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後麵呢?”展昭緊盯著那枚短箭,手悄無聲息地往上挪去。
她接著念:“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
他的手已然握住箭頭,緊緊攥住,聲音卻出奇地柔和:“竟無語凝噎,念下去……”
“不是念下去,是念去去。”她聲音已是微不可聞,居然還知道要糾正他,慢慢道,“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幾乎是與“闊”字同時,展昭顰眉用勁,飛快拔箭。殷紅的血從傷口飆出,濺到他的藍衫之上,綻開。葉諾悶哼,一頭栽倒……
日近正午,秋日的陽光從窗外透入,帶著些許暖意,落在坐於桌旁的人身上。那人靜靜而坐,目光落在虛無縹緲之地,他身旁不遠處的床榻上,有一人鼻息淺淺,正懶懶地想翻個身……
“哎喲!”因翻身觸動到傷口,葉諾痛呼出聲,一下子就醒了過來,看清屋內的人,頓時歡喜地喚道:“二哥哥!”
孟離走至床邊,伸手輕按她的額頭,昨日裏燒得嚇人的熱度已經退了下去,他暗鬆口氣,柔聲道:“醒了就好,餓不餓?”
“嗯。”葉諾詫異地看了看四周,“我們這是在哪裏啊?”
“這裏是開封府。”
葉諾愣了半晌,終於想起來龍去脈,大聲氣惱道:“展昭竟然騙我!他明明答應我不拔箭的,可是他居然乘我不注意……”
“又胡說,若不是他及時將箭拔出,再遲得一時三刻,你這條胳膊就算是廢了。”孟離沉聲責備她,“等見了展昭,記得好好謝謝人家。”
葉諾心中不服,卻不敢違逆師兄,隻好蔫頭耷腦道:“哦,知道了。”
門“吱”的一聲被推開,進來的是廚娘馬大嫂,手中端著托盤,托盤上是一碗熱氣騰騰的藥。她見葉諾已醒,笑道:“總算是醒了,我這藥煎得還算及時。”
“馬大嫂。”葉諾還記得她,親熱地喚道。
馬大嫂放下托盤,上前用粗糙的手撫了撫葉諾的額頭,熱度已退盡了:“你這小丫頭,足足睡了三天,還真嚇人啊!”